“糖苹果,章鱼丸子,射击,捞金鱼……”
兰堂牵着琉璃的手,挨个数着他们一起吃过的东西,玩过的项目。
“明明是酸苹果和肉丸子。”琉璃忍不住吐槽,
“明明叫糖苹果吃起来却特别酸,明明叫章鱼丸子却根本没有吃到章鱼,简直像诈骗一样。”
兰堂歪着头看她,觉得她的碎碎念也很可爱,“但是阿黛尔以前让我做过老婆饼,里面也没有老婆啊。”
“但是外面有哥哥啊,所以它应该叫哥哥饼才对,因为是哥哥做的。”
“哥哥饼。”兰堂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因为哥哥不能当老婆,老婆也不可以变成哥哥,所以当然怪了。”
琉璃随口说道,说完自己也觉得逻辑诡异,她干脆跳过这个话题,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啦,马上要放烟花了,我们去宽阔一点的地方看吧。”
兰堂一直保持松弛状态的大脑陷入了怪圈之中。
他机械地伸手又把琉璃抱起来,往草坪的方向走,脑海里却一直在想刚刚的问题。
哥哥不能当老婆,老婆也不可以变成哥哥。
哥哥为什么不能当老婆?
老婆为什么不可以变成哥哥?
哥哥和老婆这两个身份有哪里不兼容吗?
“咻——”
“砰——”
烟花炸开的声音打断了兰堂的沉思,五颜六色的烟火从地面蹿上天空,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兰堂下意识把怀里的女孩抱紧了一些,让她以一种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他的臂弯里。
红色的烟花像在午夜升起的太阳,往大半个天空中塞入飘渺的红绸,紧接着是蓝色的大海,金黄的玫瑰,银白色的飞鸟、绿色的森林……
各种颜色涂满了天空,光亮几乎要把所有黑暗驱走了。
“真美啊。”
琉璃仰头看着天空,喃喃地说道。
兰堂转头看她,女孩脸上带着极少见的明媚笑容,眼眸亮晶晶的,像苦果甜蜜的外衣。
“阿黛尔喜欢的话,我们明年也来看吧。”他微笑着,如是说道。
琉璃笑着点点头,刚想回应他,就察觉到兰堂的身体莫名僵直了一瞬。
她顺着兰堂的目光看向漆黑的角落,一枚烟花倏忽炸开,点亮了不远处的黑夜。
橘色短发,蓝色眼睛的少年穿着卫衣,手里还拿着一个圆溜溜、亮晶晶的苹果,看起来不知道要从哪里下嘴。
旁边有人用带一点嘲笑的口吻喊道,“中也,你怎么买这个啊……”
“中也是第一次参加花火大会,所以不知道苹果不能吃吧。”
“幸好你没有下嘴,不然非得酸掉牙。”
……
接下来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屏蔽掉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
琉璃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她面无血色,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浑身紧绷的厉害。
烟花带来的亮光转瞬即逝,世界又恢复了短暂的黑暗,兰堂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琉璃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她的掌心里,颈动脉传来轻微的震颤。
如果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她用咒力加强自身,能够直接掐死兰堂吗?
琉璃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生出这个念头,像燎原的大火一样燃烧着她的理智。
他陷入回忆,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毫无防备,也许来不及反击。
只要我的速度够快,力气够大,我完全可以就在这里杀掉他。
与其等他恢复记忆,然后死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手里,不如死在我的手里好了。
就当是为他们近七年的快乐划上一个痛苦的句号。
琉璃看向兰堂的侧脸,闪烁的亮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阴郁,正凝视着漆黑的远方。
琉璃的手缓缓收紧了。
兰堂的脖颈彻底贴在了她的掌心,颈动脉轻轻地跳动着,像那只在黎明前垂死挣扎,胸脯淌血的夜莺。
那只歌唱啼哭的鸟儿正在她收拢的指尖扑腾,她既恐惧伤害他,又恐惧为他所伤。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回忆汹涌而来,琉璃仿佛被海水淹没了,透过那片无边无际的蓝,她终于看见了破碎的记忆。
那里面藏着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她自己。
那不是大海,是五条悟的眼睛。
那不是海水,是五条悟在哭泣。
因为,望月琉璃要死了。
或者说,早在被两面宿傩杀死之前,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就在冲绳的海岸上。
就在五条悟含满泪水的眼睛里。
……
兰堂僵直在原地。
那种熟悉的寒冷在瞬间将他团团包裹,他像是被冻死在冰原下的骸骨,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能力。
他的前半生仿佛半盏残酒,无数名为幸福的气泡争先恐后的往上涌动,然后又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炸裂,连半点残余也没有。
留在杯中的,只剩下近乎苦涩的冷酒。
那里面有红色的光、黑色的火,还有背后受伤,来不及防御的他自己。
再往前,继续往前。
还有一个人站在他的旁边。
他有着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就像落日掉进了大海里。
那个人,是谁?
他的名字是……
他是……
“保罗……”
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突兀地蹿出来,像是乐曲演奏到一半时插入的伴奏。
紧接着是后背传来的钝痛,连带着从骨髓散发出来的寒冷,几乎要在一瞬间将兰堂淹没了。
一滴水珠打断了他的颤抖。
兰堂下意识转头看去,烟火燃尽的漆黑深夜,他怀抱里的女孩正安静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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