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不紧不慢跟在若莱后面,始终离她一丈远。
太近,她不由自主升起防御系统,她的警惕性比银行警报系统还灵敏。
太远,难免让她看出自己故意而为之。
一口气爬了六七百米高,若莱主动停脚步,说:“我们停下来喝点水吧!”
她坐在一个伸出路面的树干上。
一行点头,就地坐在路旁的岩石上。
若莱喝两口水当儿,偷偷斜晲着安静坐在岩石上的一行。
他坐在林荫树下的岩石上,正目视远方,神态自若,与其说是沉稳,不如说是平静。
阳光的斑点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悠悠晃晃地在他脸上跳动,清晰可见额头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显得光亮温润。
好家伙,竟然一点气都不喘,当真是山上下来的。
若不是她前一段时间专门游山,恐怕爬不了这么高的山。
正是初夏时节,习习微风中夹带些花草芬芳,滑过鼻尖,格外令人心旷神怡,眼前绿树成荫,鸟声婉转,一片生机盎然。
若莱心神松弛许多,一时心潮而起,自动攀谈起来。
“师傅,作您徒弟,能学到些什么?”
“有静字门道和动字门道,你想什么门道?”
若莱来了兴致,这不就是《西游记》中菩提祖师问孙悟空要学什么道时候,菩提祖师回答的两门之道吗?
她乐了,笑着说:“静字门中,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动字门中,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房炮制,烧毛打鼎……”
忽然她戛然而止,抿嘴不言,目光乱转。
因一路爬山而染上一层红颜的脸颊又加深一层,都羞到了路旁的花儿。
本来想打趣对方一番,没有想到尴尬到自己了。
这个《西游记》既玄乎又奇葩,竟然用上女性初潮经血作药。
一行知道为何闭口不言,烧毛打鼎之后,就是进红铅,即妇人月水。
古人用药,稀奇古怪,锅灰、马粪、鸟粪常有之,人尿、人指甲入药也不是没有的,用妇人月水有什么大惊小怪呢!
他轻笑着,眸光流溢欣赏,道:“若莱记忆过人啊,竟然还记得。不过我可不能与菩提祖师相比,”
一笔带过她的窘迫。
“ 师傅您怎么知道我名字?”
他急中生智回道:“你拿身份证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的。”
好险,脑门一根青筋都要凸出来了。
若莱也没有多想。又问道:“ 师傅,能说下您的静、动字门道。”她是好奇宝宝。
“我的简单易学,就是躺平,摆烂,静动合一。”
一瞬间,她僵住了,横坐在树干上的她忽然收住摇摆的双腿,笑容也凝固了。
满眼藏不住的诧异, 她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故障,又望了一眼脸上滞留着笑容的一行。
“躺平、摆烂?”她疑惑地重复着。
她略一思考,还是嫣然一笑说:“师傅您可真幽默,世上怎么有这样的门道?这还用学吗?偷懒谁不会?”
她这是她采访工作中采用的激将法。
一行摇头说:“ 最简单的往往最难做到。你愿意躺平在家吗? ”
若莱把这话在心里过一遍,微微点头。
一行说:“一大半人闲不住,闲下来心发慌。迫使自己不停地忙着。忙意味着什么,心亡也!躺平摆烂就是把丢失的心找回来。”
若莱眼睛一眨不眨,神态专注,紧盯着一行。
她琢磨他的话片刻,不禁赞同他的说法。说:“有道理。”
又问道:“躺平摆烂是无为而为吗?”
一行卖起关子了。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等我把徒弟招齐整了再详细说。”
他一步并作两步,越过若莱身旁,径直往山上走。
当一行从她身旁路过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有收住目光,且第一次与异性单独相处超过3小时,且超过一天一夜了。
天啦,这不正是打破她的历史记录吗?不仅如此,她竟然紧紧地盯着他。
若莱十万分不解地望着提着行李箱,健步如飞爬山的一行。
她什么时候这么心大,在异性面前,防御系统全面崩溃?警惕心丢到爪哇岛?
跟他单独上山,也不知道萧赫在不在,是不是圈套?
正在出神的当儿,一行扭头,唤道:“我先走一步,你紧跟着,别丢了哦!”
分贝提高了一点,但说得自然轻松, 尾音上扬,显得柔和又温暖,好似长辈对晚辈关切的叮嘱,又仿佛父亲对孩子的亲昵。
若莱听着,刚刚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松懈了。
她回答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她思绪上防着对方,但明显,她被眼前的长辈牵着鼻子走,而且还配合着。
见鬼了!!
在山上的十多年,一行心如止水,但在他扭头的一瞬间,若莱温婉可人的模样,瞬间将他拉入前世。
意念波澜起伏,不由自主诉述着前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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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初次见她的时候就如刚才那般面容,笑得明媚又自然,眉眼柔和温顺,如冬日一缕暖阳,让人见了心里暖暖的。
流浪汉们都说见到萧家小姐,都浑身暖洋洋的,没有饥饿、没有寒冷,驱散了一年头的晦气。
萧家小姐声音也是极其的娇柔清新,举止轻盈高贵。跟在他父亲后面做布施。
那一世她是大家闺秀,无忧无虑,每日闲暇自得,涉猎琴棋书画,又觅得好夫君。
只可惜,婚后不久,夫君升官,带兵出征一去不复返。
又是远嫁,举目无亲,又听说夫君背叛朝廷,夫家成了朝廷钦犯。
她到底平日积攒众多善缘,被下人提前营救出来,她带着双胞胎孩子跋山涉水找丈夫。
半路遇见许多士兵,说是将军驱散他们的,仗不打了,让他们回家,自己与外族公主成亲。
她火热的一颗心一下子冷到极点,只好心灰意冷回娘家。
但天寒地冻,路程又是山高水远。若不是遇见他,险些母子三个人都冻死在路上。
在那一世,他们彼此救了各自的生命。
一行思绪一下子漂浮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恶劣生存环境的时代,身体不由一颤。
他意识到念头滑得太远,便截住涌动的思潮。
他忙加快脚步向山上爬。
一路上他们再无说话,一前一后向山爬。
“师傅,还有多远?”若莱走了一个多小时,预感目的地快到了。
“快到了。”
“那不麻烦你带我上山了,我自个去,前一个月,我一直在爬山,也渐渐熟悉上山的路线。”
她打发师傅离开, 想着一旦战斗打响,他必然选择站队,他是萧家人,胳膊肘自然不往外拐。
自己难免势均力敌。
一行对她的心思摸得门儿清,也就随她,把箱子递给她。
又一本正经提醒道:“ 你们别搞出人命出来就行。”
“不会的,我下手不会那么……”
啊?若莱意识到说漏嘴了,忙掩嘴轻笑,又冲着一行露出甜美的笑容。
只是见他摆出一副难得可见的诡异的表情。
她才后知后觉,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形。瞳孔简直地震了。
他的意思不会是……
天啦!她怎么会睡萧赫呢?不把他剁成肉酱就是为自己积德积福了。
一行嘴角轻扬,露出他惯常的平和的笑,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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