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义回来了。
司鸿景一醒来就从下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他飞速赶往军营。
可一进军营,他愉悦的心情就瞬间跌入谷底,仿佛坠入深渊。
往日的惨烈好似在他面前重现了一般。
将士们歪三倒四地躺在地上,个个都带着伤,神情萎靡,呼喊叫痛,地上到处都是血,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铁锈味。
就像是……
他没遇到苑楹之前营寨的场景。
司鸿景半眯着眼辨认了一下。
这些……不是东平关的将士。
郭副将忙碌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司鸿景疾步追上他,问:
“郭副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伤兵?”
“将军!”昨夜是郭副将在军营值守,他沉着脸飞快向司鸿景说明情况:
“这是朝廷派来的援兵,路上遇到了偷袭,粮草被烧了,活着来到东平关的援兵也都伤得伤残的残,根本没作战能力。”
司鸿景蹙眉,问:
“仲义呢?可有受伤?”
“受了点轻伤,在营帐里,刚刚已经吃过药了。”
“嗯,你先带人去拿神明赐的药救人吧。我去看看仲义。”
在粮草和援兵迟迟未到时,司鸿景心中就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想。
此时倒很快冷静了下来。
仲义正躺在榻上,向来风流倜傥的他此时十分狼狈,腿上裹着无菌绷带,明显是刚处理好伤口。
司鸿景还没来得及说话,仲义就先开口问了一连串问题:
“这些奇怪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你别告诉我真有神明!快和我讲讲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军营里吃的东西……”
“有神明,她给的。”司鸿景打断他的问话。
“……”
仲义觉得,司鸿景要么就是在耍他,要么就是疯了。
不只是司鸿景。
他觉得整个军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疯了。
“你见过这些药的奇特包装?还是你觉得我们的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司鸿景反问。
这下,仲义无法反驳。
他刚吃了一个小药片,这会儿腿上的伤就已经不那么疼了,药效很神奇。
可是……
就算他勉强相信世上有神明,那神明又为何会帮他们?
仲义倏地坐直身子:“你不会是用你的性命去交换吧?”
“她对我的命不感兴趣。”
“那……”
“好了,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司鸿景再次打断仲义的话。
仲义闻言,面色逐渐凝重,道:
“我寻到援军的时候,粮草已经被烧了。”
“他们说,有人下了药,趁他们昏睡烧了粮草。”
司鸿景瞬间拧眉,指出问题关键:“既下了药,为何不赶尽杀绝?”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是想到了一处。
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烧粮草。
还想让这些伤兵残将来到东平关,消耗他们所剩不多的药品和粮草。
只是,幕后之人不知道苑楹的出现。
不然……
对于东平关来说,一群伤兵残将的到来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我向朝廷上书,让他们再运粮草来。”司鸿景道。
粮草补给和军饷都由朝廷掌控。
他必须要上书。
虽然他有苑楹,但给药品和粮食应急与养活军营几万将士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可是,仲义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
“早在发现粮草被烧的时候,就已经上书过了。”
司鸿景接过,展开。
朝廷说——
多地被外敌侵扰,暂时没有多余的粮草,但会立刻去筹集,随后再次送往东平关,烧粮草一事也会加紧调查,给他一个说法。
司鸿景看完信,俊脸漆黑如锅底。
说送粮草,却没说时日。
那不就等于东平关以后没朝廷的粮草供给了吗?
“他们这是不想给东平关的将士们留活路!”司鸿景怒极。
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守住大乾的最后一道防线贡献自己的生命。
落在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眼里,却如同草芥。
“怎么办?”仲义同样眉头紧皱,分析道:“就算现在开始种地耕田,军中的存粮也不够将士们等到粮食成熟,更何况……得种多少地才能养得起这八万大军?万一有个旱涝,都不一定能有粮食吃……”
“……”
见司鸿景沉默不语,仲义又问:
“你口中的那个神仙还会继续帮助我们吗?她会提什么条件?”
“我只怕和她交换亦是与虎谋皮。”
在仲义心中,那神明定然是有什么需求,才会对大乾军队施以援手。
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他都不愿让司鸿景去求神。
司鸿景听到仲义的猜测,不满地蹙眉,回答:“她有条件。”
仲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来,问:“什么条件?”
“我修书让你找的名家所作的朱钗玉石,找了吗?”
“啊?现在是该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吗?”
仲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少废话。”
“不用找,我这里有很多。”仲义从自己的榻下拉出一个箱子,如数家珍地向司鸿景介绍起他的收藏来。
“这些可都是我要用来哄小娘子的,你既然提起,就送……”
“多谢。”
仲义的话还没说完,司鸿景就直接连箱子带朱钗玉石一起抱起,转身就要离开。
仲义:???
“我说送你一件啊!”他大喊。
“你不是问神明有什么交换条件吗?”司鸿景问。
“这和你抢我东西有什么关系?”仲义气极反问。
“这就是神明的条件。”
“给吗?”
司鸿景回头看着仲义。
眼神真诚,语气笃定,完全不像在诓骗他。
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做出决定了吗?”司鸿景催促。
“……给。”
司鸿景拿着木箱就走了。
仲义愣了半晌,才喃喃道:
“可是,小兵们不是说,神明会凭空变物吗?那她为什么不自己变,还要我的珍藏啊?”
要么,神明是假的。
要么……他被司鸿景给耍了!
“司鸿景!你个骗子!呸!”
连外面守卫的小兵都能听到仲义的吼声。
可司鸿景却恍若未闻,将箱子妥善安置在自己的营帐后,就磨墨写信上书朝廷。
不是索要粮草,而是将边关之困境夸张数倍描写,仿佛东平关随时可破,用以虚晃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