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回过头,扬起灰突突的脸,看来人不认识,脸上只是疑问,却不说话。
瑥羽拿了一个钱袋,松开绳子让他看,“我想买了你藏在袖子里的东西。”
男孩手捂的紧紧的,有些警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我不认识你。”
他是要去当铺的,当铺是最好的去处,虽然会低卖,但别的地方都不保险。
瑥羽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金元宝,在阳光下闪耀着晃眼的光芒,与他白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耀眼。
他修长的指尖勾勒着金元宝的轮廓,仿佛在诱惑男孩。
“你掂量掂量,我这个应是比你袖子里的重得多。这里面还有些碎银子,可以帮你现在就雇上一辆牛车,拉着你父亲。去最近的当铺也要三里外,你放心他这样在街上吗?”
男孩惊讶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当铺!
男孩看了看自己搁在街边的父亲遗体,又看了看眼前的男子,长相好看,说话温温良良的,不像是坏人。
他拿出自己袖子里的金手钏,“给。”
瑥羽接过来,即刻把钱袋奉上,“我和你一起,把你父亲葬了。”
男孩疑心他还有别的想法,“不用。”完成了这桩买卖,他拿着钱袋即刻要走。
“我会看风水,给你父亲选块好墓地。”
“我不用你。”男孩警觉。
“你看那里,远处......”瑥羽指着远处雾蒙蒙的坡地,袖摆柔柔的垂着,“那片高地背后有山峦作为靠山,前面又有河流环绕,正是‘背山面水’的最佳格局。”
“它东南方有水流经过,象征着财源滚滚。西北方向有山峰守护,象征着稳固和庇护。”
“正是‘高山有情,水来缠绕’,你父亲葬在那处最合适不过。”声音流水潺潺,玉落叮咚。
男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都望疼了,“那么远,你能看见水?”这难不成是个神仙?
“我从那处经过。”瑥羽并没有跟公主走一条路,他在外绕了个大圈子,才到的易州。
男孩觉得他说的好似有那么些道理,既然现在有钱了,能把父亲葬在一处极好的地方,是他的心愿。
“那成,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我一喊,别人都会来帮我。”男孩试着告诫他。
瑥羽笑了笑,“我只是想行些善事。”
男孩看他和气,心里蓦然软了一大块,就答应和他一起。
一路上也算顺利,雇车雇人的时候,因为有个大人在旁,别人都没给他犯什么难为。
家中只有他自己,给父亲办了丧事,男孩在坟前跪着,心无所依,茫茫然然。
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小堂,你是不是没处可去了?跟着我吧?”
小堂是他的小名,这两天都有这位哥哥在旁陪着,他觉得这位哥哥人好,把自己的身世竹筒倒豆子般的说给他听。
后来,小堂呆呆的看着阿羽哥在墓前做了保证,说会教他成人。
就这样,他跟着瑥羽去了惠京羽华堂。
*
瑥羽夜里才回公主府,沐浴换了衣衫就去主院儿,公主早在等他了。
“去哪了?远儿说他好几天不见你,虽然已经准了你可以自由外出,你也不能这么飘。”楚乐仪端着一碗红枣红豆羹,给自己喂了一大勺。
瑥羽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垂着头不乐意。
看吧,她能问他去哪了,但他不能问她。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天堑。
瑥羽软和的回答,“回殿下,去羽华堂了。”
楚乐仪,“你不能只管你的铺子,我交给你的铺子呢?虽不是你亲生的孩儿,但也要管呢。”
瑥羽听到孩儿,心里猛的跳了一下,平复好又说,“都巡了一遍,发现些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以前都是家奴出身的掌柜,看起来,他们比您店铺里都富裕。”
楚乐仪嘴里是细腻的红豆羹,心里却深感磨砺,“你能看出来这一点很好。他们都曾是我外祖家的家奴,原来可能是忠心耿耿,现在借着我母后,势大了,跟贾老板是一个德行。”
瑥羽想起珍宝阁原先的贾老板一开始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明白她说的意思。
楚乐仪抬手让他起身,“不过他们也大概听过你接手珍宝阁处置贾老板的事,见了你应该会紧着点皮,你也不必怕他们,该指点的指点,看好账,尽量提高些收益吧。”
“是,殿下安心。”
楚乐仪拿起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他,“明天你把玄铁样品和信送去兵器司,再过不久,珍宝阁应该就能跟兵器司签契约了。”
“你把契约瞧仔细,但凡有一条不利于咱们的,那些虚头巴脑条件,都不签。”
“我给你交个底,秋猎在即,他们但凡是动了心思用玄铁,就是上赶着急用,你大可稳稳的与他们商谈,要个好价钱。”
瑥羽接过信,“是,殿下。”
“去吧。”
楚乐仪又端起一杯茶润喉,见他还没走,“还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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瑥羽脸上的惆怅快要形成实质,晕染着周身的空气。
她就不想他吗?
一点都不想吗?
不想多看看吗?
“殿下,我同窗跟我说,秋猎的时候,会有许多年轻、有才华、有魄力的将领公子在场。您会不会......”瑥羽没说完,因为他突然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了。
楚乐仪一凝眉,瑥羽说得对,她使的毒计应该避开这些有魄力的将领,选取一个僻静的地方,要不然言曦公主容易被人救。
她在脑子里思索了许久,终于出现一点神采,“没错,多亏你提醒。”
害人经验不足,无所谓,她会成长。
瑥羽看着她粉面桃腮,眼似清泉,仿佛原来不曾在意男女之事,如今顿悟了一样。她不会是要在猎场上好好观察那些人吧!
可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公主看向更好的人?
瑥羽捏紧了那封信,骨节泛白,眼睛几乎要泛出水汽,
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当驸马,他一直想当公主爱的人。可是如果公主以后有了驸马,
“殿下,如果......如果您以后有了驸马......会把我赶走吗?”
楚乐仪,“好端端的,突然说什么驸马?”
瑥羽只觉心中那股酸涩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再也受不住了。
艳冶的脸庞此刻异常暗淡,眉宇间透出深深的无助。
心里的疼一阵阵地侵袭着他,仿佛无数锋利的针刺穿了他。
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双腿一软,又一次跪倒在她的面前。
楚乐仪放了茶杯,“怎么了?”
他忍不住将脑袋覆在她的膝上,紧紧地抱着她的腿,泪水无声地滑落,落在她的裙摆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身体微微颤抖,说出来的话也病恹娇柔,
“您不会赶我走的对吗?钱池的契约是十年,您至少十年不能赶我走,对吗?”
瑥羽唾弃着自己,看啊,身子不受公主喜欢也就罢了,他现在竟然用那些黄白之物威胁公主。
他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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