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侧旁空地上,一个穿藏青色长袍的老者站在小孩儿身后,两手握住他的手臂指点。
“刺刀,收回来,甩出去,身体不要太僵硬,放松一点。”
“瑾儿。”
萧彦靠近唤一声,练刀的两人回首,瑾儿展眉笑起来。
“叔叔。”
他开心地跑过来,萧彦一把将他抱起转一圈,捏了捏他的小脸。
“瑾儿又长重了,也长高了,看看这小脸,肉嘟嘟的。”
瑾儿五岁,个子蹿得比同龄人快,随了萧家的根儿,他晃动手中的木刀,开心地炫耀。
“看,这是爷爷刚给我买的刀,怎么样?霸不霸气。”
萧彦一手拿在手里晃了晃,孩子气地说:“嗯,这刀相当霸气,我小时候也有一把。”
“真的吗?”瑾儿欢喜得紧,“那你什么时候拿给我看看。”
“好!”萧彦把刀递给他,“有空你来我家给你看,看看咱俩谁的刀更霸气。”
旁边的老者鬓发掺白,纵使花甲之年,那身形也是高大魁梧,通身威严十足。
正是成国公,萧良。
“擎君来了。”他笑眯眯走过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找叔叔说点事。”萧彦把瑾儿放下,摸了摸他的头,“瑾儿自己先去玩儿,叔叔和你爷爷说会儿话。”
田伯牵着瑾儿离远些,萧良看着他,问:“何事?”
萧彦说:“最近哥是不是又拿了瓷器过来了?”
“瓷器?”萧良眼眸半垂,不解道:“没有啊,怎么了?”
萧彦从怀里拿出奏折递给萧良,“这是章尚书给我的,叔叔看看吧。”
萧良接过来翻看,脸色微变,合上奏折,说:“一派胡言,万丰年这个老匹夫就是诬陷。”
“他既然能写出这份折子,必然是知道了什么。”萧彦说。
“叔叔喜欢瓷器,会不会买的时候被人掉包设计了?”
“不能啊,我有些日子没去奇宝街了。”萧良想了想,侧脸看向不远处树下的田伯,“老田,你过来。”
田伯闻声走过来,“老爷。”
萧良问:“最近元晟有没有拿瓷器过来?”
田伯垂眸思索,而后抬眸,“老爷从天津回来那日,侯爷是抱着东西来过,后来兵部的钱侍郎来拜访,没等到您回来就走了。”
“他把东西放哪儿了?”
“应该就在正堂。”
萧良火急火燎跨进正堂门槛,萧彦跟在后头。
正堂两侧旁的木柜都摆着玉器和瓷器,他目光扫一眼,右边木柜中间,放着一对小型的青花海水龙纹天球瓶,平日里没见过。
萧良拿下来瞧了瞧,花纹繁复,白龙纹与白色海水波浪卷纹交错,看的有些眼花。
上面的龙只有四爪,没有鳞片也没有角。
“这是螭龙,看着很像龙,却不是龙。”萧良说。
萧彦拿下另一只,转着瓶身细看了看,脸色变了。
“这只是龙纹。”
萧良眼眸一惊,放下手中的瓷瓶,拿过萧彦那只瞧了瞧。
龙身隐在海水纹里不易察觉,可细看之下,能看见角和鳞片,还有五爪,正是龙纹。
“这?”他有些错愕,“怎么会?”
萧彦看着瓶子分析说。
“哥知道叔叔喜欢古玩瓷器,应该是被人故意设计了,包装时被掉包,两只瓶子的纹印很相似,不细看察觉不到,哥应该是没注意,拿回来直接摆上了,又正巧被钱侍郎瞧见,得赶紧处理掉。”
“这些人真是无孔不入,居然在这些东西上做文章。”
萧良怒斥一句, 叹道,“幸亏这折子没来得及呈上去,若是不然,今日被抄家的便是我这国公府。”
萧彦放下瓶子,说:“不光是叔叔这里,他们盯着的是我们整个萧家,此事若是敞开,颜家定会咬我们一个谋反大罪。”
他提醒萧良,“叔叔一定要叮嘱哥,日后谨慎些,这次是万幸,可难保不了下次。”
陆子卿从侍郎大人宅中出来已是黄昏,一日一夜没休息,人有些恍惚没精神。
金鼓大街人流不减,西灵河两岸的酒楼已经挂上灯,倒映在河面上,画舫轻舟里也有客人进进出出。
他慢步过河道街面,寒风吹在脸上有些扎皮肤,身子不禁打个抖。
陆子卿穿过人群,目视右侧的铺面,准备找家面摊随便吃点东西就回侯府。
身边不时有文人雅士从他面前横穿而过,谈笑风生往左侧的轻舟上去。
石阶上面那条街有吃的,他往上去,半道上就听到河边一阵骚乱高呼。
“哎呀,别挤了,有人掉下去啦,快啊,你们谁会游水将他捞上来。”
陆子卿侧脸往骚乱方向看去,周围的人都往河边聚拢过去看热闹,木桥上也站满了人。
“这么冰的水谁敢下去啊,人没捞上来就得冻死在里面。”
“快去找执勤的军爷。”
“让一让,麻烦大伙让一让,我好出去啊……”
陆子卿小跑过去,挤进人群站到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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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清楚河里的情况,身后的人像是看不到不过瘾似的,仍够着眼睛往前面挤,将他推得踉跄几步,险些掉下去。
“不要挤,往后退。”他冲后面的人喊,“河边没有护栏,再挤就掉下去啦。”
一嗓子下去,身后的人低笑着往后面退。
陆子卿回首看下去,见一个人在水里面费劲的扑腾,河面离地有一丈多高,两边都是石堤无处着力。
他冲周围人喊,“有没有绳子,绳子,谁有绳子?”
这时,旁边木桥上有人应声,“快去店里拿绳子过来,快点。”
很快,从木桥上又传来一声喊,“公子,绳子接住。”
陆子卿接住扔过来的绳子,麻利往腰上套住,利落跳下去。
刚下水就打了激灵,入冬的河水冷得透骨头,他抹一把脸,往那人游过去。
冰水里扑腾太久,那人闭眼呛咳不止,身子往水下沉,双手拼命乱刨。
陆子卿一手搂住那人后腰,一手拉住绳子,河岸边几个人合力往岸边拉,一番折腾总算上了岸,周围人低语着慢慢退散。
那人是个肤白俊朗的少年,呛了几口冷水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陆子卿跪在旁边,双手撑在他心口按压几下,那少年豁然呛咳出几口水,慢慢睁开眼。
他将人扶起来靠墙坐着,“怎么样?还好吗?”
那少年模样很是英气,双眼略微狭长,是高冷的富家公子里透出几分坏小子的气质。
虽然是少年模样,但是又比少年多出三分成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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