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人,又去送卷宗啊?”
已是二月,空气中萧条的冷意减轻了许多。
盛昭宁穿的厚实,深冬的袄子和毛裘披风都未解掉,隐隐约约露出底下墨绿色的官袍,在她身上别有一番风雅。
她闻声转过头,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卷宗,手被坠着不断往下落,有些吃力。
“嗯。”盛昭宁应了一声,看向他道:“李大人是要去哪?”
李绩见她气息微喘,瞧见她手中高高的一摞,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干看着,忙走过去帮她拿了一半。
“最近京中出了几桩案子,需要去寺卿大人那里去报备,你我二人正巧同路。”
听他这样说,盛昭宁便也不再推脱,颔首致谢后便捧着轻了不少的卷宗同他一道走着。
李绩走在她身边,总觉得一阵若有似无的药香缓慢飘来。
他看了看盛昭宁,犹豫了一下,问道:“盛大人最近身体可还好?”
自打年后以来,盛昭宁的身体便时常抱恙。
李绩记得她原本是不怕冷的,就算寒冬腊月也能一席薄衣踏雪而行,丝毫不见冷意。
可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三天两头的就能病一场,不是风寒就是发热,眼看着都要入春了,还是穿着一身厚袄,饶是如此也常常冻的脸色发白。
盛昭宁目光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已大好了。”
两日前她又发了一场热,太医院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开了几剂汤药下来,见效倒快。
盛昭宁现在已经习惯了用药养着,病来病去的,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近几日天冷,盛大人还要多加注意。”
现在整个大理寺都知道盛昭宁畏寒怕冷,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
李绩和她在同一个官舍办公,平日里也都迁就她,会在炉里多添些炭火。
盛昭宁点了点头,“多谢李大人关心。”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一会的功夫便到了陶淞的书房。
寺卿作为大理寺的头号人物,是有独属于自己的办公官舍的。
李绩帮她把卷宗拿了进去,一进门,陶淞正坐在桌前凝眉翻看着什么。
“寺卿大人。”二人同声道。
陶淞从桌案上抬头,瞧见二人道:“正巧你们俩都来了。”
盛昭宁把卷宗放在一旁的桌上,闻言和身旁的李绩对视一眼,皆有些不明所以。
陶淞看见两人略有些迷茫的样子,直接开门见山道:“近日大理寺查了几桩案子,其中有几件与过往旧案有所牵连,重核复查下,发现其中疑点重重,许多尘封多年的案子竟也牵涉其中。”
打从太子殿下决定肃清朝堂以来,大理寺查办的案件多不胜数。
朝堂之上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很容易就因一人而牵扯出一大片。
追查下去才发现,这些案子并非只是表面那么简单,有许多都牵连到曾经的旧案,且最后核查出来的结果前后矛盾。
并且,大理寺经年积累下来不少有争议的案件,都还未有决断。
陶淞近日也是头疼不已。
大理寺每日要处理的案子多不胜数,光是各个地方呈上来需要复核审断的案件就有得忙活,他有心想追溯旧案,却实在没那个精力。
“大人是想溯清旧案?”李绩问道。
陶淞点了点头。
“案件既有疑点,我们就不能不查。”
“只是此番涉及的旧案过多,要查起来需花费极大的精力,寺里如今几桩大案尚还在审查阶段,实在抽不出人手来,思来想去,这件事情还是要属你们二人办来合适。”
盛昭宁的能力他是清楚的,来大理寺的时间虽不长,但适应的极快,也足够聪明果断,胆大心细,不怕得罪人,正是绝佳的人选。
而李绩同样跟随他三载之久,心思缜密,办事干脆利落,熟知朝中人情,和各部都有往来,对寺内各项规制流程烂熟于胸,与盛昭宁刚好互补。
对于陶淞的话,二人自然不会推脱。
断讼查案本就是大理寺应尽之责,如今案情存疑,自然应该还以真相。
“是。”二人领命道。
陶淞专门给两人拨了几个人手过去,旧案繁多,要查起来并非一日之功。
魏珩听说这件事情时,专门来了大理寺一趟。
李绩这会儿正在案馆里收集旧案信息,盛昭宁则在核对当下案件的可疑之处。
魏珩一进门,盛昭宁正好抬眼看过来。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二人目光皆是一软。
“殿下。”盛昭宁坐在椅子上,率先开口道。
魏珩走过去,发现她桌上铺满了一摞摞卷宗,都是近些日子查处的一批人,牵连甚广。
“病好些了吗?”他站在她身边,恰好帮她挡住一缕刺眼的斜阳。
“已经好全了。”
魏珩和李绩的疑惑是一样的。
没有人知道那个千杯不倒、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怎么会突然之间一身病骨。
现在不仅滴酒不沾,就连身子骨都都弱的风吹就倒。
魏珩只知自从那日鹊桥一吻后,盛昭宁大病一场,而后就一直病骨缠绵,始终都好不起来。
他找遍了太医院的太医过去问诊,可盛昭宁的脉象极为纷乱,让人无从探清,便只能用寻常的方子慢慢滋补着。
“今日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大理寺旧案繁多,要查起来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魏珩虽然心疼她会劳累,但他从来不会插手盛昭宁的公事。
她有她想做的事情,魏珩从不会质疑。
只是她如今大病初愈,他还是放不下心,非要过来看一眼,确认她能应付得过来才觉得心安。
“无妨,既然要查,总要还事情一个真相。”
盛昭宁是知道一个案件的结果对于置身其中的人影响何其之大。
与魏珩一同查沈同书的案子时,所有人都说他是狗官,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
如果不是亲自去了一趟平河县,那么沈同书将永远背负骂名,含冤而死。
那是盛昭宁第一次认识到真相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她无法放任沈同书蒙冤死去,自然也不会放任旧案隐在迷雾之中。
曾经她不懂得这身官服的含义,而今却懂了。
既入朝堂,便要守住这一方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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