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见官,秦氏就怂了。
“后宅琐事,怎好闹到官府?”
元稚神色恹恹,“既如此,婆母快让开吧!仔细底下人笨手笨脚,伤到了您!”
她朝仆从们扬了扬下巴,“继续搬!”
秦氏自讨没趣,大败而归,回到主院摔了一堆花瓶瓷器。
张慧闻风赶来,给她支招,“夫人勿恼,大儿媳妇不讨喜,不还有二儿媳妇吗?”
秦氏轻撩眼皮,“你?”
一个姨娘,也配自诩她儿媳妇?!
“妾身份低微,自知没有这样的福分,只是二少爷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了。长幼有序,他不成婚,三小姐也没法定人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氏换了一副面孔,拍拍她的手,“好孩子,难为你帮我想着,不像老大媳妇,天天往外跑,家里的事一点不上心!”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不过,娘得真心问你一句,之前绅儿对你拳打脚踢,你不记恨他吗?”
张慧摇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虽未能跟二少爷成为夫妻,但也将他视作丈夫。他就是我的天,是我和孩子未来的倚仗,我不靠着他,还能靠着谁呢?
这些日子,我常去给二少爷送饭,他嘱咐我大着肚子,不许来回跑。二少爷他是真的知道悔改了,夫人,您挑个时机,把他放出来吧!”
秦氏面色放晴,眼中泪光点点,“知道悔过就好,我就怕他路子走歪了,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慧儿,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你且回去安心养胎,等过几天我寻着由头,宽宥他才顺理成章。”
“嗯。”
张慧退出去,走到门边,她的手抚上肚子,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
萧绅那个蠢货,为了逃脱禁闭,竟主动跟她提出交易。承诺她将他救出来,分她一半家业。
本来以为他在诓她,今日听说少夫人差点搬空大少爷的库房,她才明白,少夫人的心根本不在萧家。
现成的家业不要,就只能便宜她了!
她一定要赶在二少夫人嫁进来之前,帮孩子多争取一些银子傍身。
张慧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妙极,既能解开她和二少爷的隔阂,又能多些体己,一举两得!
元稚带仆从们出了府门,挑了一些,让落梅送去月鼎楼拍卖,剩下的直接带去当铺换钱。
跟当铺老板斗智斗勇半天,她拿着厚厚一沓银票出了门。
她将家丁们打发回去,只身前往未央街。刚走到小巷,一群蒙面歹人从拐角冲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元稚后悔不迭,她携带巨款,怎么能把家丁都遣送回去呢?
她抽出一张银票,放在地上。
“各位英雄好汉,相逢即是有缘,过路钱我放这了,还请行个方便!”
为首的前进一步,她向后退一步,然而身后也全是敌人,她插翅难逃。
男人提着刀,蹲下身子捡起银票,“一百两,夫人出手阔绰,身上……想必还有吧!”
小弟在后边起哄,“老大,这女人长得真他娘的美,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呢!等抢了她的钱,能不能等小弟一会儿,让我快活一把!”
另一个小弟一刀鞘拍在他头上,“要快活也得老大先快活,没大没小,滚后边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帮人有的大笑,有的吹口哨,言语粗俗,猥琐至极!
元稚面色苍白,该死的萧纵,若不是他把她折腾这么狠,她何至于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事到如今,只能智取。
她压下心里的恐慌,镇定地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竟不知,这盛京城里还有土匪!”
“以前不知道,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元稚壮着胆子走过去,从首领手里撤回银票,“这么嚣张?豹韬卫指挥使夫人的银子你们都敢抢,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土匪们相视而笑,“少吓唬人!萧指挥使铁石心肠,心狠手辣,能允许你这个败家娘们把家底掏空?”
元稚眼底乍亮,“你们怎么知道我把家底掏空,又怎么知道我身上不止一百两银票?你们是当铺的人!”
几人被拆穿身份,面如土色,齐齐紧张起来。
“老大,要不要灭口?”
为首的刚要点头,元稚立刻道:“这里距离当铺不远,你们在此地杀我,我夫君定能把你们找出来,将你们大卸八块!”
“那就听你的,咱们换个地方!”
首领挥舞刀背,正打算敲晕,元稚忽然扬声,“再听我一言!”
首领捂着心口,咬牙切齿道:“再说废话,老子砍了你!”
“我今日当的东西,你们也都看到了,那些金银珠宝,哪里是一个三品官能有的?做官嘛,谁都会贪一点,这跟你们掌柜的做生意是一样的!
你们杀了我,得到的无非是两万两银子。不如咱们合作,我帮你们牵线搭桥,有了豹韬卫这把保护伞,日后惹了祸事,也有人保你们,如何?”
首领觉得她的主意不错,派小弟去询问掌柜的意见。
元稚手心出了一层汗,悄悄在裙子上擦了擦。
好一会儿,小弟满头大汗跑过来,“掌柜……掌柜同意了!”
首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先行。”
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元稚向前迈出两步,眼睛四处乱瞟,想看看从哪儿逃跑合适。
那家黑店坚决不能再回去,一旦落到他们手里,贼人肯定会用她威胁萧纵就范,她不想欠他人情!
前方有条岔路,通往繁华的主街,她看准了,拔腿就跑。
后面狂风呼啸,声如怒涛,追着她越来越近。
她不敢回头,拼命向前狂奔,头上簪子从发髻中溜下,一缕乌黑的长发散在风中。
街上叫卖声清晰可闻,她露出一抹笑意,庆幸自己即将逃出生天。
突然!
一只大掌从后方伸过来,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拽回阴暗狭长的小巷。
元稚惊惧交加,喉咙发紧,扽着领口疯狂咳嗽,双腿跟面条似的软在地上。整个人犹如秋日枝头最后一片叶子,在烈烈寒风中不断战栗。
她感觉到,那只大掌缓缓抚上她的后颈,像是毒蛇的信子,一点点向前方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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