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邵沉锋起身,他去了京城快半年,积累的公务着实不少,还有很多人等着见他。
温柔乡虽让人留恋,也得干活。
回头看看床榻里侧的贺芳亭,凑过去亲了亲,轻手轻脚下床穿衣。
等贺芳亭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问了邵沉锋的去向,叫着人继续收拾屋子,凡不合她心意的,全都换了,昨日实在是没空,要归置嫁妆。
她的嫁妆太多,其实眼下也还没整理好,但总算能抽出几个人,帮她重新布置房屋各处。
忙了一上午,屋里大变样,越变越熟悉。
贺容璎来吃饭时都说,“就像回到了公主府。”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邵静姝,还带着邵景岳和邵景舟。
两个小娃很有礼貌,一口一个大伯母,又长得虎头虎脑、玉雪可爱,贺芳亭看着喜欢,亲自为他们布菜。
她也明白金氏、彭氏的用意,想让自家儿子来她面前争宠,但两小娃不明白,哥俩儿好得很。
也是,这么小的娃娃,能懂什么呢?
吃完饭几个孩子一起走了,贺芳亭刚想回房午睡,叶老王妃让黄嬷嬷来请她,还派了轿子。
贺芳亭不知她有什么事,带着青蒿和白苓过去。
一进韵和堂正屋,叶老王妃就迎上来,眉间带着怒色。
“芳亭,委屈你了!”
边说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贺芳亭扶她坐下,笑道,“母妃也知我委屈,那我便不委屈。”
心想老王妃定是知道了简家想让她执妾礼。
叶老王妃面带惭愧,“他们都瞒着我,不让我知晓,我也不大管外边的事儿!芳亭,唉,真是对不住!”
如果不是黄嬷嬷听到些风言风语,她还被蒙在鼓里。
芳亭公主之尊,又是皇帝赐婚,竟然受这等侮辱!
设身处地想一想,她自己都受不了。
执妾礼?简家好大的脸!
贺芳亭正色道,“母妃言重了,该说对不住的是简家,不是您!”
叶老王妃握紧她的手,“也要谢你宽宏大量,没有奏报朝廷此事。”
皇帝本就想抓邵家的错处,这就是现成的把柄,芳亭若是报上去,后果十分严重,镇北王府跑不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她可以确信,皇帝根本不会管简家此举是不是邵家授意,就算不是,也要硬说是。
贺芳亭笑道,“用不着奏报,当场我就出了气。”
简家兄弟还在大狱里呢。
顿了顿又道,“母妃放心,王爷也护着我,没让我吃亏。”
叶老王妃叹了口气,“芳亭,姝儿她娘的事,以后可能会有很多人跟你提起,但外人不明内情,难免有失偏颇。就连沉锋,心里只怕也有些糊涂,不知怎的就到了那地步。我活这么大把年纪,不敢说有见识,还算有些阅历,今日便跟你说一说。”
贺芳亭也确实想知道,“母妃请讲!”
叶老王妃说得很慢,“姝儿她娘名叫诗语,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知书达理,聪慧孝顺,自幼便有贤名。简家本是朔北望族,上一辈的老将军,又曾追随沉锋的祖父出生入死。因此沉锋长大,我与老王爷便为他向简家提亲,简家也答应了。”
“成亲之后,诗语事事妥帖,大方周全,我便把中馈交给她,自己安享晚年。也就没发现,诗语生了病!”
贺芳亭关切地道,“什么病?”
她也听说简王妃重病而亡,但没人说是什么病症。
叶老王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病!”
贺芳亭同情地道,“这病的确难治。”
事实上,五脏六腑哪一处生了病,也都难治。
叶老王妃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心病,就是,心病!”
贺芳亭瞬间明白,不是肺腑生病。
叶老王妃:“她要贤名,想当人人称颂的世子贤妃,性子还十分执拗。沉锋那时还无定性,也不算多好色,更热衷于外出领兵,她却寻了两位名门闺秀,硬要沉锋纳为侧妃。沉锋嫌麻烦,不想纳,我与老王爷也不同意。正室无所出,纳侧妃不合适。”
“她却左一天右一天地拉着沉锋说,沉锋最终被她说动,纳了侧妃,之后又纳了好几位妾室通房。但他还是常在外面跑,不怎么在家。”
“我和老王爷想着,人家小夫妻自己愿意,我们掺合什么呢?也就没管。没多久,两位侧妃找我们哭诉,世子妃逼着她们喝避子汤。我们也不觉得这是错,因为诗语还没孩子。”
“咱们这样的人家,当然重嫡长,庶子生在嫡子之前,是乱家之源。但我和老王爷真是不明白,既不为美色,也不为子嗣,为何非要弄这么一堆人进来?白养着也不便宜啊!”
贺芳亭觉得,她说不便宜时,是真的心疼养侧妃妾室的钱财。
叶老王妃喝了口茶,歇了会儿,接着道,“后来诗语终于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姝儿。虽然是女儿,但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常有的事儿,何况姝儿是府里这一代的长孙女,合家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只有诗语,因为她伤了身子,大夫让调养几年再生。我们自然是遵医嘱,该用药用药,该调养调养。心里也不算着急,因为他们都还年轻。”
“沉锋更是让她放心休养,在她生下嫡子之前,绝不会有庶子。”
说到这儿,叶老王妃又沉沉叹口气,“若是普通女子,见婆家和夫君如此相待,也许会放宽心,但诗语还是郁郁寡欢。简家人时常来看望,看得她的心病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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