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终于探寻到徐家疃村的归处,这前进新村,就覆含着之前的徐家疃村。
原来,这前进新村,是一九六五年重建的新村。它是由四个自然村合并而成,其中就包括徐家疃村,另有马村、刘村、杨村也在其内。
前进新村的落成,还要追溯到六四年的黄河决堤。时年,洪水淹没了黄河滩区内的诸多村庄,徐家疃村也未能幸免。
次年,在政府的扶助下,将以徐家疃村为首的四个自然村合并在一起。把新村建在了距离这四个自然村最近,且地理位置最高处,政府为新村命名为“前进新村”。
得闻旧居已有着落,任老如释重负,执意立马前往,心情之热切,实是望眼欲穿。
望着眼前一排排的红砖大瓦庄户庭院,以及街巷两侧一行行的垂柳,任老禁不住颤抖着手臂,连连以巾拭目。
或许,也只有这街巷两侧一行行的垂柳,才是驻足在任老内心深处最深刻最亲切的故乡景致。
“你们……您就是从台湾来的任老先生吧。”顾盼之际,两位眼脸颇感精练的中年庄户人前来搭讪,面带笑容,甚是热情。
“是啊,不知两位怎么称呼?”看颜色,两人的来意已明十之八、九,任老不由得迎上前去。
“俺俩是这儿的问事的(当地村干部自谦的称呼),走,老先生,这儿风太凉,咱们去屋里说话。”其中一人介绍着己方的身份,边说边率先头前领路。看情形,这两人是提前接到了上级通知,专门在此迎接任老的。
“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还望见谅。烦请后生不必再以‘先生’高称,这儿就是我的老家,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叔’就好。”见家乡人对自己甚是客气,任老和蔼可亲地向对方建议,彼此之间,还是以当地乡邻之间的称谓才好。
“这……那么以后,呵呵,我可就喊你任叔啦。”这位村干部倒挺机智,边应允着任老,边冲搭档相视一笑,似乎在说,就依您老人家所言,只有如此,才有邻里之间的亲切味道。
在两位村干部的陪同下,我们先是去了坐落在村中心位置的村委会。村委会坐北朝南,前临大街,三间红砖瓦房前,红旗飘扬。
时值礼拜天,大街上众多孩童正在追逐玩耍。见我们一行人信步走来,身后又有一辆锃光瓦亮的“鳖盖子”小轿车跟随在后,无不顿感新鲜、好奇,随即一窝蜂般地涌来,以观究竟(当时,大多乡下儿童都鲜有见过这种现代化轿车)。
其实,自从走进村庄,任老就坚持下车步行,大家也只好一并陪同,车内也只有小苗一人。
见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前来围观,另有诸多怀抱婴儿的妇女也来凑热闹。按任老预先所嘱,我将提前准备好的瓜子、糖果,糕点之类,纷纷分散给大家。
孩子们见有这么多好吃的,有些食品,甚至都未曾见过,顿时活跃起来。还未等我分散完毕,便犹如抢彩球般地一番轰抢……
“孩子们,你们知道是谁给发放的这些好吃的吗?是这位任爷爷,别光知道吃,要向任爷爷问好!”瞅着孩子们吃得兴高采烈,一村干部朗声教导。
孩子们自顾津津有味地嚼着零食,相互嘻笑着,打闹着。对于村干部的教导之意,纷纷你看我,我看你地不知所措。
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任爷爷好”,孩子们顿时梦醒般不约而同地叫道:“任爷爷好……”声音清脆悦耳,久久未尽。
“好好好……谢谢孩子们,谢谢大家!”孩子们的天真烂漫,乡亲们的热情、厚道,禁不住令任老热泪盈眶。
我撕开一条“石林”牌香烟,分散给前来观望的农家大哥大叔们。大家抽着烟,嗑着瓜子,陪任老聊起了家常。
基本上都是任老向大家询问,某某人还在不在世,某某人的身体还是否硬朗。大家或思而做答,或摇头叹息。
因为任老所打听之人,大多都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儿时玩伴,有的去世已久,有的因身体欠佳不常出来走动而被人所不熟知,任老不由得连连叹息。
当任老问起自己的父母时,一位老伯叹道,尊父母是五九年去世的,由于自然灾害而食不果腹,夫妇二人双双离世。
据说,同年因挨饿受冻而去世的,全乡镇竟然有数百人之多,俱是饥寒交迫所致,谁也无能为力。遥想昔年生活之困苦,任老不禁唏嘘。
“不知……我那过门数月的妻子……”伤感之余,任老唏嘘着寻视着周围的乡亲们,心情之压抑、之惦念不言而喻。
“咱这前进新村是六五年落成的,自乡邻们乔迁新村后,就没有了她的消息。据说,她常年居住在娘家,她娘家原本是大户人家,生活条件比一般人家要好些。好像也只有在公婆去世前,在婆家住了一段时日,是为了便于照顾公婆。听说,她还带着一个女孩儿,总之,自乡邻们住进新村后,就少有人看到她们母女俩。”一位年长的大伯思索着过往不禁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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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真是苦了她了,她本就体弱多病,想必早已不在人世。不知那苦命的女娃是否还有幸在世……”任老用纸巾擦拭着双目,早已哽咽不止。
“您老不必焦虑,任叔,咱们多打听打听,由全村乡邻们的帮助,应该不难找到。”一村干部和颜相慰,并示意乡邻们一定要盛情相助。
“是呀,既已到了家里,您老人家就把心放宽。大家伙都上上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一位老伯也随声附和,声色之诚,颇具古道热肠之风。
“谢谢,谢谢乡亲们的厚爱!但愿如众乡亲所云,能早日寻访到我那苦命的闺女。”任老激动不已,不由得热泪盈眶。
“有啦,四生产队的‘陈大刀’陈大爷,原本就是徐家疃村的,现在快九十岁了,是徐家疃年龄最大的长辈,幸许他老人家对过往之事了解颇多,还是把他老人家叫来聊聊最好。”一村干部恍然提议,端的是喜形于色。
“‘陈大刀’?莫不是自幼就跟随父亲走街串巷舞枪弄棒卖艺为生的‘大刀陈’?”听闻徐家疃村尚有与自己年龄相仿之人,任老不由得一振。
“照啊,正是‘大刀陈’,不过,晚辈们倒都喜欢尊称其为‘陈大刀’,任叔,想不到您老还记得。”村干部连连点头称是。
“怎能不记得,他比我大一岁,自小就喜欢拿着大刀片儿耍来耍去。当年,我总爱戏谑他那玩意儿中看不中用,他就会不舒服,便会立马要同我比划比划。为此,我俩可没少摔了个子(摔跤的土称),摔跤归摔跤,无论输赢,倒是俱不记恨,他如今身体可好?”听闻儿时玩伴尚在,不由得任老兴致渐高。
“硬朗着呢,只是舞不动大刀片了,偶尔还会伸伸胳膊蹬蹬腿地活动筋骨。现在天寒,他老人家幸许窝在家里取暖,我去叫他。”村干部甚是盛情,说着便欲起身前往。
“别,还是由我去拜见一下这个老哥哥吧。”任老叫停了村干部,决意自行向人拜访。
“如此甚好,给陈大爷来个‘突然袭击’,看他还能否识得您老人家。”村干部甚是聪明,言毕,率先头前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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