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惊惧回神,只见一道黑影疾驰而来!
旋即,一股猛力踹中他的腰腹,将他整个人都撞飞出去。
萧羽痛得失声惨嚎,还没来得及质问,粼光手里那把冰冷的长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檐廊下,一个青衣男子浑身肃杀之气缓步走近。
云砚之每跨一步,粼光的剑便下压一分。
“谁给你的胆子,连我承恩侯府的小姐,也敢随意轻薄?”
脖颈间逐渐清晰的刺痛感让萧羽意识到,眼前的人真的会杀了自己。
他当即喊道,“云将军,我无意冒犯恬恬……”
“恬恬?”云砚之的声音一顿,抬眼看向云恬。
藏匿于思绪中的那抹倩影,似乎就这么猝不及防浮现在眼前。
时间仿佛回到十年前,少年把蓄意挑衅的云耀之揍得满地找牙后,被祖母狠狠惩罚。
当时的他浑身是伤,又被罚跪数日,关了禁闭,最后不慎染上风寒,病得奄奄一息。
直到那一夜,扎着双丫髻的总角少女举着油灯推门而入。
从此,成了照亮他幽暗人生中的一道光。
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云砚之。
哦,是你啊,堂堂云家嫡三公子,混得连个庶子都不如,也太丢人了吧?
耳际,七岁的少女声音清脆悦耳。
你想说什么?
云砚之,是我救了你,你得记住我的名字,日后才能报答我。
……我记得,云薇喊你甜甜?
我叫慕长缨,甜甜是我的乳名,女儿家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唤,就像云薇。喔,裴远廷昨天打赢了我,我勉强允许他这么唤我,你如果想唤的话,得先打赢我!
幼稚的大小姐!
委顿在角落的少年嗤了一声。
自此,却将那张小脸镌刻在脑海。
“云将军,我与恬恬有婚约,我今日只不过是想跟她好好谈一谈。”
是萧羽的声音,让云砚之从思绪中抽身。
他看向萧羽时神色更冷了,漫过之处寸寸成冰。
“恬恬也是你能叫的?”
萧羽一噎,声音如被折断,生生改了口,“我与恬……云大小姐有些误会,起了口角,我见她难过,行为孟浪了些,还望云将军见谅。”
云砚之斜睨着他,“我听说你欠了她不少银子?”
此言一出,不仅萧羽愣住,就连云恬也颇为诧异。
云砚之居然让人监视月吟居?
今日她逼萧羽退礼品还钱的时候,为了避嫌没有关门,云砚之的人那个时候就在了……
那么,萧羽离开后,她和表姐关上门的对话,云砚之的人不至于这么无耻,贴墙偷听吧?!
萧羽全然不知,云恬心中忐忑的重点根本不在他身上,在云砚之的逼视下,他支支吾吾道,“其实那都是云大小姐瞒着我送给家母的……”
“当然,如果云家非要追回,下官自当如数奉还。”
话里话外,还隐隐指摘云家人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要讨回。
谁料,云砚之不中他的激将法。
“父亲曾在口头上允你婚约,再加上萧老夫人怂恿那婢女撺掇妹妹,叫妹妹误以为你二人已经定了亲,才会送出那么多礼物。”
他面不改色地编,“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把东西还回来,也不迟。”
萧羽难以置信地看着云砚之,“可是,那些东西已经……”
“正所谓好聚好散,有始有终。”云砚之一脸平和,语气却意味深长,“毕竟,萧家日后,还是要在京都城立足长远的。”
“......”
萧羽无言以对。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心中还抱着侥幸,如今,那一丝火苗也彻底被浇灭了。
谁说云砚之冷心寡情,高贵清傲?
那要钱的嘴脸,与云恬根本是一丘之貉!
“怎么,萧大人不愿还?”萧羽还在腹诽,云砚之已经不耐烦。
随着他的话落下,粼光的剑又往下压了半寸。
刺痛感猛地换回他的神智,“还!”
“萧家欠大小姐的,我会如约偿还,请云将军放心!”
云砚之却还没完,“刚刚的冒犯,怎么算?”
萧羽脸上一僵,看向云恬。
见云恬默不作声,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出糗,他强忍着屈辱,在粼光长剑的压迫下一点点弯下脊梁。
深深鞠了一躬,用力咽下喉间的猩甜道,“萧某唐突……请大小姐恕罪!”
极重的尾音蕴着浓浓的不甘。
可那个在意他喜怒的云恬,早已经彻底离开了。
云恬凝视他,任由他维持着鞠躬的姿势片刻,才慢声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过,十天之后大人若还不上银子,可就别怪我不顾萧家的颜面,闹上公堂。”
萧羽直起身子,分明没有人扇他,可脸上却是一阵热辣辣的灼痛。
这辈子,从没这么丢人现眼过!
他憋着气道,“在下会尽快想办法还上的……”
随着云砚之轻扬下颚,悬颈的剑锋终于移开,萧羽几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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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光也跟着掠上屋顶消失无踪。
静寂庭院中,只剩下云恬和云砚之四目相对,气氛诡异。
“多谢三哥解围。”云恬福身,划破了沉默。
云砚之忍不住蹙起眉头。
又是这般拘礼生疏……
与那个人,一点都不像。
可为何,他总会在不经意间,从云恬身上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云砚之觉得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他偏偏找不到问题所在。
“三哥这么晚来月吟居,不会是专程来替我解围的吧?”见他不言不语,云恬挑眉追问。
想起他昨夜在凉亭里突然而来的冷漠,今日又派人暗中监视自己,云恬恼火之余,又忍不住自省。
云砚之这人,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的,难道是她在哪里没注意好,不慎露出破绽,让他怀疑上了?
“你这是在怪我多事?”云砚之自然察觉得到她语中淡淡的嘲讽。
“不敢。”她乖觉,眼神却锐利至极,“只是好奇,一个时辰之前发生在月吟居的事,三哥是如何知道的?”
“我的人见萧员外郎入了后宅,便多留了个心眼。而且你们说话,也并未关门。”云砚之声音淡淡,算是解释了。
云恬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又道,“那三哥为何要以我的名义诓骗萧大人的随从,让他在门口吹了一晚的风?”
雨疏费了不少劲,才从管事嘴里打听到那天晚上的事。
云砚之居然亲自发话整治一个下人,当真是惊天奇闻!
她目不斜视盯着他,“三哥陷我于不义,而我却一无所知,委实不太厚道吧?”
云砚之黑眸微微一眯。
又来了。
这咄咄逼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从未让管事假借你的名义留下那人,是你误会了。”他不慌不忙地否认,“若是不信,我可以让管事过来,当面与你对质。”
“……”云恬在心里呵呵。
对质,管事能认?
他但凡有那个狗胆指摘云砚之半句,也不会只是个外院管事了!
不过,未免暴露身份,她还是得收敛收敛。
不能像以前在军中那般,针尖对麦芒,与他各执己见,硬争到底。
“既然三哥说没有,那一定是我误会了。”她看了一眼逐渐暗沉的天气,“天色渐晚,就不请三哥进屋了,改日再邀三哥品茗。”
“好。”云砚之一本正经看着她,“什么时候?”
“嗯?”她猛地回过神,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品茗”。
他难道听不出,这只是女儿家送客的说辞?!
“怎么,连着三日邀花神医品茗,却舍不得给自己嫡亲的兄长烹一壶茶?”
昏黄的霞光下,云砚之清俊的眉微微挑起,比起往日的孤寂清傲,似乎多添了一抹生动。
云恬压着心中的惊诧,“三哥见笑了,白日只要三哥得空,我一定焚香烹茶,扫榻以待。”
“那就明日辰时吧。”云砚之道。
“……”云恬一口气堵在胸口。
华霓裳约了她辰时去仙乐阁。
云砚之可真会挑时间!
云砚之见她发懵,又补了一句,“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作为回礼。”
“??”
“裴远廷醒了。”
“……”云恬沉默,她能说她早知道了吗?
云砚之又道,“母亲执意换亲之事,父亲答应了。”
云恬诧然抬眼,“父亲竟然同意了?”
“想必父亲已经遣人去肃王府了,高兴吗?”云砚之眼神深沉,带着探究之色。
这一次,云恬迟迟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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