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城三人同辰曦分开后便先去了往日卖猎物的地方，这个地方专收各个村镇猎户送来的野物，好的皮毛也会收，然后他们再将好物送到更大的城去，相当于周转站。
他们这次送来的猎物都是难得的好物，特别是那两头成年鹿，且鹿死于头骨碎裂，皮毛是一点都未损坏，这便更是难得，加之鹿肉，鹿血，鹿茸等物更是大补，可以说这鹿全身上下都是宝，只可惜鹿死了，不然价格还能再高。
那老板与顾景淙也算老熟人了，因此价格开得格外高，一头野猪两头鹿卖了将近四百两。
顾景淙拿着银子的时候手都还在抖，直到坐上牛车人都还恍惚着，“北城，北亭，我刚才没做梦吧？我们卖了多少钱来着？”
“大伯，你没做梦。”顾北城瞧着顾景淙被那小四百两震惊得到现在都回不了神，不由失笑，“刚刚卖了将近四百两。”
顾景淙闻言又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想了想又不放心，他将牛车赶至角落，趁着没人，将钱袋子里三百两银票取出来塞给顾北城。
“北城，这些钱你先收着，放我身上我实在不安心，若是一个不小心弄丢了，我得心疼死。”
“好。”顾北城颇为好笑地伸手接过，将银票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顾景淙瞧着顾北城将荷包贴身放进衣襟之中，这才放心了，赶着牛车上了主街。
他还要去买建房工人们的食材，便在半道将顾北城和顾北亭放下了。
“你们自己去逛，要买什么就买，要是拿不下就先放店里，等回头我过来取。”
“好。”顾北城颔首应下，随即绕至顾北亭身后帮他推着轮椅，“你要买些什么？”
“添两本书，”顾北亭目光淡淡地落在前方，“上次买的两本看了一些，我打算再买几本回去放着冬日出不了门时看。”
“那我们先去四时书舍，正好再买些宣纸回去。”
两人刚到书舍门口，那书舍掌柜便认出了他们，忙放下放下笔墨迎了过来。
“两位小公子是需要点什么？笔墨还是书本？”
他可还记得，就在半月前，这俩小公子跟着一个年轻小妇人在他店里买了许多东西，笔墨砚就买了好几套，这可是个大客户，可得好生招待着。
顾北亭向来不愿与外人搭话，见掌柜迎上来，也只是冷冰冰地撇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淡模样。
掌柜见此，欢快的脚步一顿，脸上笑容也僵了一瞬，顾北城瞧见了，便道，“掌柜不必接待，我们自行看看。”
“本店今日又上了一批新书，两位公子若是感兴趣可以挑选一二。”
掌柜倒也随和，将人迎进门便又去了柜台后提笔写字。
进了书舍，顾北亭便自行转动轮椅穿梭在书架之间，顾北城也自行挑选起来。
两人都是爱读书之人，挑选时偶尔翻看几页，时间便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店里又进来几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几人的说话声将沉浸在书中的两人惊醒，顾北城看了眼外面，估摸着快要到晌午了，便拿了挑好的几本书去寻顾北亭。
“你可选好了？”
“嗯。”顾北亭将挑选的四本书拿在手中，顾北城看了一下，一本《战国策》，一本《周易》，另外两本一本叫《华京风云录》，一本叫《东洲记事》，这两本一本是讲述西夏京城近几年发生的各种大小事，大事列如当今皇帝又杀了哪个大臣屠了哪个村，或者又纳了哪家女儿入宫，又要为哪个美人建宫宇，小事诸如玄武街的屠夫娶了个美娇娘，另一本便是讲的东洲国都的一些趣闻。
毕竟东洲是别国，两国之间这几年一直在打仗，能有这些消息传来被人整理成书也是不容易。
不过赶巧了，这两本他也拿了。
顾北亭也瞧见了他手中的书，两人目光相触，有些东西不需明说，他们心里其实都惦记着。
不过，这书他们可以一起看，没必要多买，虽然他们现在并不缺这钱，但也没必要花冤枉钱。
“你去柜台等我，我去换一下。”
顾北亭转动着轮椅去柜台处，那掌柜便放下笔抬起头来，“小公子选好了？”
“取两刀中等宣纸。”顾北亭简言意骇。
“您稍等。”
掌柜已经对他这冷冰冰的模样见怪不怪了，转身去里面取宣纸。
他刚走，便有几个书生拿了书来结账，见柜台没人，为首那书生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见一旁坐着个人，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
“你坐在轮椅上，是个瘸子？”那书生瞧着顾北亭坐下轮椅，这东西他前几年去京城走亲戚时见过，京城大一点的医馆里都有一个这东西，听说叫什么轮椅，专给双腿不能走路的人使用。
“马兄，你这还用问他吗？”马雍身旁的干瘦书生笑拍着马雍的肩膀，“你瞧他都坐这上面了，这腿可不就是废了嘛！”
马雍拍开肩膀上的手，嗤笑一声，“我只是奇怪这东西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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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雍打量着顾北亭身上的衣裳，看着倒是新衣，布料也是中等的棉布，款式是短打。
在西夏，读书人和有些银钱的人都会穿长衫，那些真正的有钱人就更别说了，因此只有大户人家中的家丁护卫或是乡下泥腿子才会穿短打，只为方便干活。
而顾北亭此刻穿着一身农家短打，却又坐着京城才有的轮椅，这才叫马雍多看了两眼。
“这轮椅只京城才有，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一个乡下泥腿子，怎么可能弄来这东西？”
“也不一定是泥腿子吧？”另一个书生调笑一声，示意众人看向柜台上放着的几本书，“马哥，人家还买书呢！”
几个书生一看，瞬间乐了，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调笑起来。
“哟！腿都废了还念书啊？”
“怎么？瘸子也想科考当官？”
“我看他连贡院大门都进不去吧！”
“哈哈哈哈～～”
“一个废人，怕是没有哪个先生会收吧？”
“你一个泥腿子出身，花什么钱买书啊！还是多攒点去治治你那双废腿吧！别往后洞房花烛时新娘子都抱不起来！”
“哈哈哈～他抱不起新娘子，让新娘子抱着他入洞房也行啊！哈哈～”
这几人一看便是学院中不学无术那一类，顾北亭原也没打算理会，但没想这几人变本加厉，话语间句句废物，句句羞辱。
顾北亭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收紧，指节用力到泛白，眼眸微抬，阴冷的视线便落在了几人身上。
“……”
不知怎的，马雍被这目光盯着如芒在背，其他人也瞬间收了声。
“你小子还敢瞪我？”反应过来的马雍发现自己被一个瘸腿废物给吓住了，当下暴怒，骂道，“一个废物，谁给你的胆子？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就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几个书生也愤愤地瞪着顾北亭给自己壮胆，“马兄的爹可是县衙的师爷，你敢得罪马兄，小心他爹将你关进大牢！”
这小子真他娘的邪乎，那眼神跟疯了的恶犬似的，盯着人时让人忍不住脖颈发凉。
有了小弟撑腰，马雍也不怕了，将柜台上顾北亭那几本书拿过来扔在地上狠狠撵上几脚，心中痛快不已，“我让你个废物看书，我让你看！你这样的废物就该烂在床上，你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你个残废！”
“就是，就是！废物就要有废物的样子，赶紧滚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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