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静无波的日子里,总有突然落进湖中的炸弹来惊起一地的水花。
京都商贸高层的丑事像是被打开了封锁的闸门,人才从梦中醒来,便只见到那曾风光无限的某氏猛地坠下万丈深渊。
但对此现象,人们除却闻之的惊心和愤怒,更多的,是对后续结果的认同。
毕竟坏人,总该要落得一个该得的下场,才叫人觉得对得起他身上的肮脏罪恶。
“线下交易,人血馒头,手沾命案,打压底层——”沈故瞧着这消息的时候,眉梢动了动,口中吐着字句的气息缓缓,像是一边在念,一边在想象吐出的字后面是什么样的画面。
他抬了眼,唇间轻泄了一声轻笑,望着少年的时候,连眼角都是意味深长的:“这手段,多少是有些东西的。”
给人扒得底裤都不剩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底裤,是让人自己扒的。
这世上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能够让坏人自己将自己暴露出来,在大众视线之下承受着大众的谴责谩骂自首的,少之又少。
这件事后面的推手,如果不是地位足够高,那就是手段足够厉害。
他手中的手机在指间灵活的打了个漂亮的转儿,沈故这个人,即使口中的话是情绪波动的,但他那张脸上也总都是一副温润浅笑的模样。
他说:“阿深,你说,这次是入戏太深,还是真的上了心呢?”
倚在沙盘前的少年落在里头的指梢微微顿了顿,随后抽离了那片柔散的沙。
榑深掀起眼皮,却没看他,只是手腕稍移,从桌侧捏了旗帜,在先前手指落过的地方,轻漫的插进去。
“你想多了,我可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对付一个不起眼的配角。”
乔氏,不过一个因多年来看似稳固的水涨船高在外界的追捧中膨胀了自我的存在而已。
这种东西,只要稍稍将针尖蹭刮一番,就会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哦?”他答非所问的话语让沈故挑了挑眉。
沈故微俯身,手摊开撑在了桌沿,“那我们应该聊聊,这乔家公子遭人报复一事,又是怎么个说法?”
乔氏塌房的同时随带而出的,还有另外一件令人直呼爽心的事——乔氏公子乔少恩因遭人报复被人弄瞎了眼睛。
这新闻都是关乎乔家的糜烂案件,其中“乔少恩”这三个字,几乎是随处不在——他做了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恶。
那些因为他而堕落进深渊的人,死的死,生的也活的不像了个人样,据说乔氏旗下的一项公益精神患者的院中,就有不下三名因他而疯的人。
小小年纪,也不过二十未满,却已经手染肮脏。
原来坏人不是后天才坏的,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一个坏种,无关年龄。
人们群起而愤。
所以这件事情在人们锐利的眼睛中被扒了出来,伴随着那张少年狼狈被送往急救室的照片外露,这件事情也在一度的预热中彻底带领着乔氏冲入今年的热搜榜第一。
在这之前,尽管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一年,沈故也对这位所谓的京圈乔公子,有所耳闻。
尤其是,那新生宴过后,这名字,他也算是彻底记下来了。
“杭锦区,”沈故看着榑深查了蓝色旗帜的地方,轻笑了一声:“我好像记得前两天,某个人好晚了,才从那边回来来着,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知道他话中有话,榑深仍旧不以为然:“嗯,你没记错。”
他没有否认。
但很快就又开了口:“我说过,乔氏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所以,乔氏背后的那只推手,并不是他。
他在这其中的作用,也不过是为这肮脏的事件锦上添花,加了一小把火而已。
“嗯,”沈故也点头,伸手去半空截走了他准备放回去的红色旗帜,“你也不过是,挖了对眼珠子而已。”
于是乎,那隽冷的少年才扬起眼,目光在他身上掠了掠:“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也没什么,”抬腕,将那火红的旗帜落在沙盘的一片绿上,沈故偏了偏头,眼尾映着那片浅色:“就是觉得,你这戳人眼珠子的手段,和那人挺像的。”
榑深可难得,有这么好的耐心,向你解释一件事。
大抵,非入戏太深,而是一开始就上了心。
他偏话题的模样,就已经是答案。
对于他的话,榑深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唇角的弧度肉眼可见的扬起了两分。
“这大抵就是,所谓夫妻相。”
两个人嘛。
灵魂契合,带来的,是行为上的相似。
收手站直了去,沈故听笑了,摩挲着指梢:“收敛点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人家正主说不定都还没把他放进眼里,这人就已经毫不客气的把那个位置归为己有了。
脑子里闪过那人夜色里,惊鸿一过的脸。
是令人注目惊心的靡色。
至少沈故是这样认为的
那个人的眼里,万物皆烟,怎么会有一个人,如此轻易就叫那样一双眼睛映上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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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案的少年直起了身子,看着沈故插插进沙案的红色旗帜,眼角渲染着墨色的深浅。
“有些人有些事,是你的就是你的,要大方承认,”他伸手,修长的指晕着脂玉一样的光,捏着旗帜一角,抬手便将其轻而易举扯出:“不是你的,你再怎么强求,也不可能归属于你。”
感情这个东西,是很邪门的。
他拇指摁在旗帜杆上,随着清脆的啪声,细杆便折在了指间。
他整个人都显得漫不经心的:“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以做戏开始。”
看着他,沈故眯了眯眼,顷刻过后,勾了唇角,浅笑道:“我以为,那稀有的息族气息,会是你对她如此另眼相待的原因。”
不过如今向来,的确是他将问题想得浅显了。
那股气息,又何止姒笙一人拥有呢。
就她身边那位褚氏明艳的明珠千金,也是一身,虽没有姒笙那般浓郁,却也是有的。
“别把我想得那么功利,”榑深随手一扬,那折断了的旗帜便落回了桌上,在一片整齐干净的旗帜中,显得格外突兀:“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不需要经过别有目的这个项目来实现。”
微微点了下颚,沈故轻嗤了一声:“那到底,就是心之所向了。”
这话让榑深顿了顿。
这人到底是说了句,让人听着舒坦的话了。
不过。
“不止,”少年垂眼,指腹在沙盘中轻轻的动着,极为认真的,将那被旗帜插了个洞的地方,恩着沙丘补完整,在沈故侧过的眸中,他说:“是心之所向,更是欲望。”
从见到姒笙的第一眼起,榑深就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心脏的,那喷涌而出的欲望。
他那一刻就知道。
姒笙,是他的欲望,唯一的,无法抑制的欲望。
沈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垂着眼。
直到少年的门铃被人摁响,屋里又多了两道突兀又赋着人气的嗓音。
他才抬眼,唇间溢了道清浅的叹。
抬脚的时候,啧了一声,像是低语轻叹:“心之所向好啊……”
负欲是魔鬼,是深渊,而爱欲,是心之所向。
谁又不想拥有心之所向呢?
榑深开门的时候,随着砰地一声,有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在眼前,自高空坠落。
配合着肖然咋呼的声音,的确能够称得上一句:真他妈喜庆。
“当当当当!”
肖然捧着空了的礼炮花,瞧着屋里的人,挑了挑眉:“老大,我们来给你的新居添红火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哎——”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余南扒拉到了旁边。
“废什么屁话呢?”他耸了耸自己怀里的两盆栽,布了薄汗的脸上显得有些凶神恶煞的:“不知道老子揣这俩玩意儿很累?”
随即转脸看向站在门前的榑深,嘿嘿笑了笑:“老大,我们来给你送财送幸福了!”
门处少年转身往回走,只是飘过来的嗓音淡淡的:“把自己带来的垃圾收拾了再进来。”
低头扫了一眼门处飘散的礼花彩条,余南偏头去看站在一旁插着兜一脸怨恨看他的人,毫不客气:“听见没,老大让你把自己垃圾收拾了再进去。”
他捧着盆栽的手紧贴着盆身扬起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显得有些小犯贱:“我就先走一步了哦~”
牙齿狰狞的在嘴里动了动,肖然瞧着进门进得潇洒的人,抬脚对着余南屁股就是一下。
“让你扒拉我还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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