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冉落闭着眼,无端感受到的,是暖光下的脊骨泛凉。
“重生,重生是件好事嘛,”褚妮两手张开,同时勾过两人:“浴火的人,命运都会眷顾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们未来不会差啊!”
相比起冉落的大惊失色,姒笙在被褚妮勾着脖子圈在她胳膊下后,便也弯了几分腰配合着她。
捏着烟头的手抬起搁到空中去,离人远了些。
她垂在半空的蜷发微微飘曳,逆着光线,晕着丝绢绸缎一样泽亮。
短暂的不适应过后,冉落也回了神,唇角微微笑着:“那就借你吉言了。”
好像,生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遭。
很多以前没感觉到的东西,遇见姒笙和褚妮后,她似乎开始,接触到了。
往前走了几步,抬手将褚妮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姒笙站直了身子,指腹落在脖颈间轻轻抚了抚。
她瞟了一眼还在褚妮胳膊肘下的冉落,唇间溢了声叹息,伸手在褚妮的耳朵上轻拧,眼尾漫漫:“不想手上多条人命的话,就赶紧放手。”
松开勾着冉落的手,褚妮拍掉自己耳朵上轻拈的手,偏头替冉落拍了拍被自己弄皱的衣领。
“不好意思,我这人下手没轻重惯了。”
“没事没事。”
冉落没拿盲杖的手挥了挥。
抬手撵在褚妮身后的书包上,将人提起来跟拎小鸡似的放到自己的另一侧去,姒笙偏眸扫了一眼用盲杖在路上不断点着的人。
“你不适合这里。”
扒拉着自己被揪耸在后脑的背包,褚妮理了理衣领后没好气的接了姒笙的话:“阿笙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不适合?这不是成心让人家难过吗?”
她又歪着脑袋去对冉落说:“小落别介意啊,阿笙有时候说话比我还直!”
勾唇轻笑,冉落点了点下巴:“嗯,我知道。”
盲人在普通高校,原本就是不合理的。
大部分的课程,她需要在私底下抱着盲文不断的努力,才能够追得上别人的步伐。
这样或许是好的,但是,她吃的,是她本不该吃的苦头。
盲校,会更适合她。
她朝着姒笙在的方向偏了偏下颚:“其实今天回学校,我是来道别的。”
“这么突然?”褚妮有些意外。
“我一直向外界用自己的方式证明着,我不是怪物,我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上普通高校,”冉落的声音淡淡的,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细弱尤蚊:“这种愚笨的方式,让我交了两年的学费,现在想想,其实一点也不值得。”
她笑:“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向学校提交了转学申请,手续基本上已经办理齐全了。”
上前两步反身倒退着走,褚妮手插着兜:“也就是说,明天开始,在附中就见不到你了?”
冉落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我想是的。”
“小冉落,”褚妮旋身便又走到了冉落的另一侧,这一次她换了一个比较温柔一点的方式,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冉落的肩上:
“去了那边,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可别再像在附中一样,容忍别人踩在自己头上,你要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惯的,你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人家学会的是蹬鼻子上脸。”
似乎是被她后面的话逗笑了,冉落嘴角的弧都深了几分,乖巧的点头:“那是当然,人,总不能倒退着活。”
她偏了偏头,身侧的人走动间,裹着风的清香在鼻息间似有若无的掠过。
是极淡的烟草味。
况且,她又怎么会让那个,在深渊里拉了自己一把的人,失望呢?
被放弃这种事情,可不能够,再出现第二次。
“不管在哪里,活你自己就好。”
掐灭烟火,反手捏进掌心,姒笙垂着眸,唇间溢散灰白的烟雾,染着一股自带的桀骜匪气。
冉落嫣然一笑:“嗯,我知道。”
人的确是不管到哪里,都该好好生活,这短短一生,活自己就好。
走着的姒笙忽然顿了顿,她回头,人群里,孑然而立的少年一身的隽色。
他的身边跟着的人见她回了头,便像乌龟似的缩去了他的身后,左右两边,对称似的探出两个毛绒的脑袋来。
隔着一段距离,她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冲着自己,扬着唇笑。
眼尾稍扬,姒笙收了眸,唇角似有若无的勾起。
没收内息,很听话。
不远处,肖然和余南猫着身子缩在榑深身后捏着他的衣角小步走着,一左一右一个脑袋挂着。
从前面看去,仿佛榑深手臂上张了两个脑袋。
瞧着那道视线不偏不倚的冲着他们落过来的时候,两人动作异常同步的偏头仰起下巴去看自家老大的神色。
然后拉平彼此的视线对视。
“看见了吗?”肖然说。
“一眼万年。”余南紧跟。
随即一同砸吧着嘴:“一眼万年!”
“不过话说,”余南又抬了一下眼,重新偏头去看另一边的肖然:“你屁股能过去点吗?老大身后统共就那么点位置,你一个人屁股就占了三分之二,还要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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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虽然这么说着,肖然还是自觉地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余南满意:“这下就对了。”
可两个人才挪着脚各占半边碎步走着的时候,后衣领就被人揪住,提了起来。
将两人从自己身后拎出来,榑深收手,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对一个女生怕成这样,你俩还要不要脸了?”
被抓出来的两人下意识先去看远处的人,却发现不知何时对方已经收了目光,眼见着就要消失在拐角的大树后。
闻言,肖然先挺直了腰杆:“谁说我们怕了?”
“就是就是,”余南理了理衣领,跟着搭腔:“老大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哦~”
走着的榑深好看的唇角弧度浅浅,挂着几分嘲意:“是吗?人家不过回头看一眼就钻到我身后去的,也不知道是谁。”
肖然指着余南说:“是他,我看见了!”
余南皮笑肉不笑:“这种时候,甩锅你倒是比谁都勤快!”
说话间,三人也走到了路的尽头,要直角转过去。
榑深转脚侧过身后,傍晚的光便从他的侧边打过来,映着浅浅暖金光晕的半边脸君气便更加浓,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着实不怎么让人舒坦。
至少,余南和肖然是这么感觉的。
“若说是看你们,怕那倒也算情有可原。”他眼尾的殷色泪痣都好像裹着一股傲,语气却平缓浅淡。
他漫不经心偏头:“可惜,是吗?”
空气中泛起一阵短暂的安静,只能听见街道上车辆驶过的呼啸声和车轮碾压声。
“老大。”
肖然捏着背包肩带,幽幽开了口。
“嗯?”榑深偏头应他。
“你是不是想说,姒笙看的是你?”
眉梢轻挑,榑深神态定然:“怎么,这个,需要我说明吗?”
肖然沉默了一瞬,看着余南,煞有其事道:“南子,我觉得老大没救了……”
他们那个高冷得一批的老大,一去不复返了。
这天回家的时候,肖然的额头上肿了个大包,肖妈妈见状紧皱着眉问他是不是又去打架了,他往嘴里扒拉着饭,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不小心撞树上了。
肖妈妈疑惑,这怎么撞的树能给撞出这么大个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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