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的时候,附中校门处是潮涌的蓝白色,在金色的光下明晃晃的,是风华正茂的朝气蓬勃。
背着书包走在校园里的少男少女,总忍不住的偏头去瞧那走得吞慢的人。
接着又回头去低声讨论着什么。
有人问:“哎,那人谁啊?你见过吗?我们学校还有其他的盲人学生吗?”
另外一人不确定的回:“应该没有了吧?我的记忆里也只有冉落那么一个人……”
“那这是谁?看着也不像是冉落啊!”
“不知道不知道,我看还是到时候问问高二18班的人吧,他们总该知道这是不是那位……”
“也行,不过我看,应该没跑了……”
“到时候才知道了,要说是一个人,这变化也太大了点吧?”
“是挺大的……”
讨论着的人有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是同样的一片疑色。
然后就有人低声提醒:“走快点了,早读要迟到了!”
方才还因为议论走得两步一回头的人们便都捏紧了自己的书包肩带,回头扎猛子的快步朝教学楼奔走而去。
附中里,早读是大小各个班级默默形成的传统,而早读也被算进了正式的课程里,若是迟到被记名,那可是要顶书罚站的。
当然,这对于冉落来说,她是唯一的例外。
作为重度弱视,她有着可以迟到的特殊权力。
所以在脚步匆忙的蓝白色人群里,走得摇晃慢悠的她,站在高处一眼望去,就显得格外显眼起来。
尤其是她的手中,还捏着一根黑色的盲杖。
走在成排的樱花树下,从花隙间剪影而出的光线洒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晕起一股淡淡的皎色。
她唇瓣染着浅淡的粉,阖着的眼皮上,是浓密卷翘的睫毛。
常年披着的长直发被高高的竖起,在半空随着主人的走动摇曳着一道格外好看的弧度。
站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高二十八班的早读声音有过短暂的安静。
这个时间点是没有老师来的,早读课堂纪律都由当日在讲台上领读的班干部维持。
可此刻,早读声音从渐渐变小到最后的没有一个人再开口,台上的班干部都没有去调动继续早读的氛围。
她腾出捧着书的一只手,抬了抬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瞧着站在门处的少女:“这位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班级了?”
他们十八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漂亮可人的女同学了?
漂亮的,不都在下面坐着呢嘛?
站在门处的冉落能够感觉到无数双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并不断的扫荡着。
她保持着站到门处的姿势有好几秒,内心有什么东西随着被自己扎起来的长发一样,裹上了带着暖意的光。
捏着盲杖,她没说话,在全班的毫不掩饰的目光中,不急不缓走着自己走过无数遍的那条过道。
最终,站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她抬起手中的盲杖,像往常一般,在桌面上平扫过。
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
伴随着前后排女生的低声尖叫。
她听见她们说:“天哪好恶心,这谁弄得这么多死蟑螂!”
睫翼轻动,她弯身伸手去摸到自己座位的板凳,娴熟的反身坐下去,微垂阖着的眼尾弧线好看。
神色是一派冷静的漠然。
然后,班级里这个时候才开始有了声音,在她一系列令人眼熟的动作过后,他们开始后知后觉,这个人,是冉落。
“我去,搞笑的吧!她是冉落?”
有人手一松,捧着的书便砸在了桌面上,凌乱的合作了一团。
“靠,不是吧,这是冉落?完全是两个人好吧!”
大部分人都在不约而同的擦着自己的眼睛,总感觉是自己眼睛的问题。
“冉、冉落?她长这样?”
“这变化也太大了点吧,没想到她好好收拾一下还是挺好看的……”
以前的冉落喜欢用厚长的发挡住自己的上半张脸,以借此掩饰住自己被人当做怪物的原因来获得最大的安全感。
而曾经掀过她刘海的人也在她纯白的双眸惊吓之下,完全没留意到过这个人藏在发丝之后的容貌。
如今她将那张脸彻底露出来,众人惊异的发现,这位一直不受人待见的同学,原来长得并不差。
不算惊人,却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小巧。
因为她总闭着眼,眉梢上染带的都是落落穆穆的漠,便又叫人看上去感觉到几分不易接近的冷。
可就是这样,便又让那些曾踩在她头上过的人,心头跃起更浓厚的兴致来。
这抹兴致被他们藏在眼底深处,一直等到早读紧接着的第一堂课下课。
因为眼睛,冉落的书籍,都是盲文版。
她落指腹在上面,无声的默读着课文,将那横平竖直、方方正正的汉字在心底敲响出一字一句。
忽然,冉落指尖一顿。
迅速拿起靠在桌边的盲杖,她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扬手便冲着后方的人精准挥去,重重的砸在那人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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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吃痛,手里的细针便失了力道的掉落到地上去。
后面的长卷发女生见状脸色一变,上前恨恨的踢了一脚受了一盲杖正捏着手腕吃痛不已的男生。
“出息,这也能被打到要你有何用!”
她让男生把针捡起来递给自己,这次直接明晃晃的就大踏步上前去,针尖直直的对准着扎着高马尾的女孩。
脸上满是冷笑。
这张脸若是扎上几个窟窿,想来会是个很美的艺术品。
气息的直指让冉落缓缓抬起了头,阖着的眼尾,勾起泛凉的冷意来。
精准的反手扼住那人袭来的手,另一只手捏起自己翻开的书,站起身旋手便准准的对着被她捏住手腕的女生脸上重重拍去。
还在惊愕与自己会被对方擒住的女生猝不及防就被拍了个眼冒金星。
周围的人皆一脸诧异的微张着唇,纷纷倒吸了口气。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那原本眼盲气弱的人,仿佛看得见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出了自己的座位,站到过道内。
反身便将手腕还在她手中的女生一个过肩摔,重重的摔砸在了地面上。
荡起一地的尘埃。
她蹲着,脸轻垂,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静,很静。
整个十八班的教室里,没有哪一刻又这么静过。
原本跃跃欲试的人也在这一幕的冲击之下定定的立在了原地,微缩的瞳孔预示着他们心头的不可置信。
面前这个出手凌厉行云流水的人,当真是那个,见者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浑身泛着令人透心凉死气的冉落?
没从自己被打了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的女生,躺在地上的时候,她感觉眼前的天花板在自己不断扩大的惊异中打着转儿。
冉落眼皮依旧阖着,卷翘浓密的睫毛在她的眼底扫下一道微弱的阴影。
她偏了偏头,似乎是在找女生头的方向,唇瓣噏合着:“夏言,我只是重度弱视,不是瞎。”
别以为她看不清,就不知道是谁。
“我容忍,不是你一再挑衅的理由,”闭着眼的人即使如此也依旧透着令人心惊的气势:“两年,再怎么,也该够了。”
夏言忽然狠狠的一颤。
瞳孔张了张。
她竟然、竟然知道……
砸在地板上的背很痛,密密麻麻的阵痛在脊背上蔓延,夏言眼角疼出了湿热的水光来。
她在想,这个看着病弱死气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难道只是将刘海掀了上去,扎了高马尾,就释放了她体内的洪荒之力吗?
她甩甩脑袋,带着浅浅哭腔的喃喃:“那这也……太离谱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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