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池越越是安安静静、不急不躁、不慌不忙,钱冲就越是气急败坏,又是狠狠好几拳砸在牢门上,仿佛震的整座大理寺大牢抖了三抖。
“艹!叫你老实点的呢!”狱卒骂骂咧咧疾步走过来,先瞥了池越一眼,转身走到钱冲的牢房门口,开了牢门。
“你?!!”牢房阴暗,直到狱卒站到面前,钱冲才将人看了清楚,哪里是什么狱卒,就是那天杀的李生!
钱冲立刻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弹身而起直扑宗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池越看着两人猛然交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钱冲的武功确实很好,能上唐绫那张名单的都是高手,其中数李生和钱冲武功最高,若是寻常时候,宗盛单打独斗要杀钱冲并不容易,钱冲抵死反抗,宗盛能杀了他自己也讨不到好。不过现在钱冲伤在腰间,行动受阻,又是心神混乱,宗盛也不是真要杀他,打个半死不是问题。
人声和脚步声回响在冰冷阴寒的石墙间,祁霄是算准了时间来的,为的当然不是看宗盛揍钱冲,而是“恰巧”遇上急匆匆赶来的曹巍山。
“微臣拜见九殿下。”曹巍山先向祁霄施礼,祁霄了点头,他才转向裴浩,“裴大人。”
“曹大人深夜造访,大约是为了在酒楼闹事的那二人吧?”裴浩不跟曹巍山来那套虚的,张口就是说重点。
“是是,打扰裴大人了,微臣不知九殿下也在。那二人在元京之地闹事,当由京畿都护府收押审讯,这种当街斗殴的案子,怎好劳烦大理寺?裴大人近日辛苦,我这便将人领走。”
“曹大人客气了,其中一人说知道罗大人遇刺的内情,我和九殿下正要提审,曹大人来的巧,不若一起吧。这案子原本就是京畿都护府和大理寺协同办案,何来打扰一说。走吧。”
曹巍山心里直想骂人,倒不是骂裴浩,裴浩此人性格举朝皆知,当着他的面触犯大陈律法,岂能视而不见,就算那人不说与罗瑜案有关,裴浩也要多管闲事的。曹巍山想骂的是参将冯凯,那没眼力劲的东西,这案子能查吗?不能!更不能让大理寺和裴浩查啊!真活该他在京畿都护府都十多年了,混来混去就是个参将!
不待曹巍山想出什么说辞来,祁霄已经一大步迈出去,往甬道里走。
宗盛听见外头的声音,一脚将钱冲踹开,急忙离开大牢,将牢门重新锁好,迅速往甬道另一头遁走。
钱冲咳了两口血,总算捡回一条命来,一抬眼却见对面的王堂一脸色不好,气定神闲已不复存在,反而换上了焦虑的神色。
钱冲以为是李生没能杀了他,王堂一才露出这样的神色,但很快听见了来人说话的声音,提到了京畿都护府,再看王堂一的脸色,钱冲惊觉,原来他们是真的害怕自己落到京畿都护府手里!
为何要杀他的这个理由钱冲百思不能解,现在也来不及再想,眼下要紧的是想想,怎么活下去!京畿都护府是他唯一的生机!
“大人!我有话说!”
池越的目光被乌压压一众人隔绝在牢门之内,他无声一笑,还真是与祁霄所预料的丝毫不差,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做,钱冲就会自己给自己挖坑,急不可耐地跳下去。
***
祁霄回到同会馆时已经将近四更天,再不多久就天亮了,又熬了一整夜,不过事情顺利,他心情愉快并不觉得累。
这个时辰回来,唐绫应该早就睡下了,祁霄现在片刻不见唐绫都想念的紧,何况是一日一夜没见到了,实在忍不住,直直就往华溪别院跑。
到了唐绫院子,祁霄才发觉唐绫为他留了一盏灯,微弱的灯火被关在房间里,在黑夜下的院落里显得突兀,却又朦胧似不可见。
祁霄心头一动,悄声入内。他轻轻坐到唐绫床头,看着睡梦里的人,心里的喜欢像是烧开了的水扑腾的厉害,像能将屋顶都掀翻了一样压都压不住。
祁霄俯下,轻轻吻在唐绫唇上,就一点点,他就想尝一点点甜、沾一点点暖。
“唔……”唐绫发出一丝细嘤,吓了祁霄一跳,让他突然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荒唐。
祁霄想看一眼唐绫就走的。可他现在又不想走了,他就想这样望着他,陪着他,想他天明睁开眼时,就能看见自己。
“嗯……回来了?”唐绫的声音很弱,像是梦中呢喃,轻轻地透出来,又重重拍在祁霄心上。
“嗯,回来了。”祁霄笑起来,就当在梦里应了他的问话。
唐绫稍微动了动,他觉得自己身体很沉,应该是非常困倦,动弹不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好像马上又要堕入梦中,或许他本就在梦中。
“……抱我睡。”
祁霄心里的热水炸开了锅,他迅速脱了衣袍鞋袜钻进唐绫被中,从善如流地将人抱进怀里。
祁霄轻轻嗅他身上发间清爽的味道,嘴角扬起,汲取他身上的暖热,抵在唐绫颈间暗笑,他跟在荀安侯身边这么多年常住军中,竟还能养得这样细皮嫩肉的,定是青岚的功劳了,真好。祁霄的手轻轻摸到唐绫手臂上的伤口,心想明日该问问青岚,这疤怎样才能快些祛掉。祁霄不嫌弃伤疤,只是心疼极了,每次看见摸到都有千遍万遍的愧疚。
唐绫微微睁开眼,眼神涣散着,半梦半醒地按住祁霄不安分的手:“忙了一天,不累吗?”
祁霄嘻嘻笑起来:“见你睡得可爱,忍不住。”
“……这是什么话?”幸好夜深灯昏,祁霄瞧不见他脸红。
“实话。”
唐绫低声笑起来:“别闹,睡一会儿。不能总熬夜。”
这大半个月来祁霄每日睡不足三个时辰,再年轻气盛也经不住一直这般折腾。
祁霄抵在唐绫肩头也跟着笑:“太精神了,我睡不着啊。”
祁霄的笑音随着他灼热的呼吸钻进唐绫的皮肤里,一瞬令他烧红了脸,耳根直发烫。
可祁霄夜中亦能视物,何况床边还留了一盏灯,唐绫脸红他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他眯着眼似醉似梦地将他望着的表情,这一刻他的心被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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