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娟扭头一瞧,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往常这张脸,她一直都是在镜子里才能瞧见,如今乍一面对面瞧见,竟也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不仅如此,她心底还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当初她跟真正的赵娟互换身体的猜测是真的,那此刻‘赵娟’瞧见了她,会不会认出来?
会不会说出些什么来?
甘梨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直愣愣地站着不动弹,不由皱了皱眉,不耐烦道:
“赵小姐,我开这食肆是要做生意的,不是让你来撒野的,若是无事,还请你莫要打扰我做生意。”
赵娟被她这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来,心底那点子顾虑瞬间被怒火冲散。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甘梨,反问道:“我撒野?我还没有问你,这铺子是怎么回事!”
“铺子?”
甘梨貌似有些疑惑,随后一挑眉,恍然道:
“这铺子是我前些日子才买下来的,哦,听说这铺子原来还是赵小姐你的呢,怎么,如今可是舍不得?可惜有些晚了。
这房契地契都过完了,银子也给你了,银货两讫,这铺子已经跟你没有干系了。若赵小姐是因为这个来找事儿,那你可以走了。”
赵娟被她这番话气的七窍生烟,偏偏又没法儿反驳。
当初这铺子的确是她亲手卖出去的,此时哪怕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是如甘梨所说,房屋地契都过完了,她再闹反而没有道理。
可是要这么走了,她又有些不甘心,于是梗着脖子道:
“我凭什么走?你开这食肆不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吗?我现在来吃饭,行不行?”
甘梨被她刁难,却丝毫不生气,从容的点头:
“当然可以,我食肆开门做生意,迎八方客,哪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不过有个前提,若是有空桌的情况下你自然可以随便坐,但眼下没有空位,你凭什么将人往外赶?”
谁知赵娟闻言,却是理直气壮的道:“谁将他们往外赶了?我不是说给银子吗?是他们给脸不要脸!”
她这话一出,那桌客人顿时坐不住了,其中一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你这小娘皮好不讲理!我们兄弟几个可是先来的,凭什么要让给你?”
“就是,谁稀罕你那一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哪?”
甘梨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后转头看向赵娟,眼神冷冽:
“原来赵小姐口中的‘给脸’,就是拿一两银子羞辱人?那行,我现在给你一百两,请你,立刻,马上,滚出我的食肆!”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骤然凌厉,食肆里的客人们原本就对赵娟跋扈的态度心生不满,这会儿听见甘梨这番话,都忍不住叫起好来。
“甘掌柜说得对!赶紧滚!”
“就是!赵家好歹也是镇上有名的富户,怎么教出来的女儿这么小家子气?拿个一两银子出来压人?真是丢人现眼!
反观人家甘掌柜,虽然出身农户,却比她大方得体的多了。”
“可不是嘛!人家甘掌柜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倒好,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
各种冷嘲热讽接连不断地传入耳中,赵娟气得脸色铁青。
从前她身为甘梨的时候,最恨的就是出身农家的这个身份。
如今她阴差阳错成了赵娟,原本以为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从今往后只有人人捧着她的份,没想到还被人拿来跟农妇比较?
比就算了,还没比过!
赵娟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瞬间失去了理智,她尖叫一声,指着那些说话最难听的人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穷鬼,也配这么说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你们!”
她说着,猛地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狠狠地砸在桌上,尖声叫道:
“二百两!这桌子我要了,你们,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陈大年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在他看来,甘梨跟赵娟之间的争执,不过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意气之争,他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得罪赵娟,也乐于看甘梨出丑。
可是这会儿听见赵娟居然要花二百两银子去砸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顿时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去阻止:
“娟儿,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跟这种人生气,犯不着,犯不着啊!”
赵娟此刻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劝告?
她反手就给了陈大年一巴掌:
“你给我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是不是心疼了?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贱人?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陈大年耳朵被打得嗡嗡响,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但这不是最让他难受的,让他难受的是周围投过来的各种眼神,他们看他就像看耍猴的一样,羞辱感像火一样烧遍全身!
他本来以为,抱上赵家这条大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为了巴结赵家,竟然像条狗一样被赵娟呼来喝去,还要挨打受骂,这到底是图个啥?
陈大年心里第一次后悔了,他看了看赵娟那副泼妇样,又看了看不远处淡定的甘梨,越看越惊讶。
他这才发现,甘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又土又俗的黄脸婆了。
现在的甘梨,皮肤白里透红,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风范。
再看赵娟,就算穿金戴银,也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俗气,活脱脱一个被惯坏的疯婆子!
陈大年心里像猫抓似的难受,突然有些后悔。
当初他要是没跟甘梨和离,那现在这食肆就是他的了,也不用给别人当上门女婿,被人戳脊梁骨说他吃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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