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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既如此,便去吧。”
    秘境破碎之时,周遭景色如同旋涡龙卷风般飞旋席卷,伏流火下意识地拽住了阿宓的袖子。

    虽然境灵有惊无险地拿到手了,但真正的危险和难题还在后面,他们如何安然无恙地从昆仑逃出去才是重中之重。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眼下众人难以驱动灵力,都是无比脆弱的凡人之身,谢玉昭那边尚有少寂看护,保护阿宓的任务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虽也心惊胆战,但仍颤颤巍巍地护在阿宓身前。

    阿宓有些诧异地仰头望着他,伏流火神色凝重地抿紧了唇。

    被女人保护的丢人事儿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风暴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四周逐渐化作一片朦胧的白茫。五感尽失,身体的重量愈发轻了些,一切都是神识脱离这方世界的征兆。

    在意识彻底陷入空白之前,他攥紧了阿宓的袖摆。

    -

    深山之中,依稀坐落着零星几家屋舍,炊烟袅袅,祥和宁静。

    女人们两三坐在横穿整个村落的溪流前,一边捶打衣物一边笑着聊天。男人们则是聚在一处,劈着刚锯断的木头,为过冬做着准备。

    现下已是晚秋,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他们须得趁着下雪之前备足这个冬日所需的柴火,否则待大雪封山,再入深山集柴便有些难了。

    年龄相仿的孩童们穿着粗布麻衣,正蹲在一户人家的院子前捏泥巴玩。

    一片岁月静好的温馨景色,偏僻乡村自给自足,民风淳朴,犹如世外桃源。

    “阿水他爹,你说前些日子瞧见有仙人在天上飞,不会是吹牛吧?”劈柴的男人中,脖围汗巾赤着上身的虬髯大汉一抹头上的汗,声音粗犷:“咱这小破地方哪有什么仙人愿意踏足?”

    砍柴的阿水爹同他一样打扮,听闻此话倒也不恼,只笑着道:“这里虽然偏僻,可离蓬莱仙岛不过也就隔了几座山。蓬莱因陆采芳之故,被迫举宗搬迁,可谓伤筋动骨,为传宗业,来附近的小村落寻些根骨好些的弟子也是有的。”

    先前出声的大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远处遥遥跑来两个五、六岁大的孩童,正兴冲冲地对他们招手,瞬间将满腹质疑抛在脑后。

    算了,反正阿水他爹跟他们这种在深山老林中窝了一辈子的人不一样。他是几年前领着阿水从外面进来的,见过的世面自是比他们这些人要多。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阿爹!”

    “爹!”

    虬髯大汉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声音也不自觉放轻:“虎子,怎得又弄一身泥巴?”

    两名小男孩像是在泥坑里打了滚般,浑身脏兮兮的,可一双眼睛皆是明亮灼人。

    虎子仰头憨憨笑着:“我跟阿水哥打雪仗去了。”

    虎子爹奇道:“如今还未入冬,哪来的雪?”

    “阿水哥说,可以用泥巴代替雪。”

    阿水爹将斧头“嗙”地一声钉在木桩上,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又领虎子胡闹去了?”

    “怎会是胡闹?”阿水却理直气壮,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爹曾说过,世间万物不拘泥于外表,只看内在。如今我和虎子把泥巴当成雪,那它外表虽是泥,可内在却是雪,有何不可?”

    两位父亲都被阿水的一番歪理弄笑了。

    阿水爹抱起一旁的砍好的柴垛,有些无奈道:“回去记得自己洗你那衣裳。”

    “知道了爹。”阿水笑嘻嘻地从他怀中高高摞起的柴火中抽了一根抱在怀里,假装自己也帮忙了,临走时还不忘回头道:“虎子,陈叔,我先跟爹回去啦!”

    “阿水哥,明天见!”

    晚风将身后稚嫩的孩童喊声和厚重的男人笑声吹散。

    回去的路上,阿水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今天都干了什么。

    阿水爹并未插话,只面带笑意安静又耐心地听。

    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长,一路拉扯进父子二人所居的简朴小屋中。

    听完他一整天鸡零狗碎的小事,高大的男人将怀中的柴垛放在柴房中,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阿水。”

    阿水抬起头。

    迎着夕阳刺目的光,在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父亲宽阔的肩膀和刀削般的侧脸,看不清神色。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再次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斟酌谨慎地问道:“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喜欢呀,村子里的叔叔婶婶对我都很好,”阿水毫不犹豫回答道:“我还有很多像虎子那样的好朋友,每天都玩的很开心。”

    阿水爹默然片刻,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俯身蹲下,直视着儿子稚嫩澄澈的双眼:“那,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阿水年纪尚小,对父亲声音中莫名的沉重有些茫然不解,但仍旧乖乖答道:“想的。”

    “为什么?”男人眸光沉沉:“你不是喜欢这里吗,为什么还想去外面?”

    他的眼眸如鹰般锐利,阿水被盯地莫名有了些许瑟缩之意。

    他张了张嘴,迟疑片刻,还是坚定又小声地说道:“...我想去娘亲的故乡看看。”

    话音落下,男人默然。

    阿水的心七上八下,生怕惹了父亲不快。

    自他记事开始,与他相依为命的只有父亲。

    父亲高大英武,在他心中永远是巨人般的存在,只要父亲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像父亲这般强大可靠的人也会在午夜酒醉后抱着牌位呢喃流泪。

    阿水知道,自己的娘亲不在了。

    那晚之前,他总是缠着父亲问“阿娘去哪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可自那晚后,稚嫩的孩童似乎长大了,他小心翼翼规避着一切有关母亲的所有的话题。

    父亲的沉默像是一把在他心头凌迟的刀,阿水突然就有些后悔。

    他似乎说错话了。

    可父亲教过他“人以诚立于世”,他应当实话实说才是。

    在他茫然无措之时,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轻轻地盖在他的发顶。

    他听到父亲略带疲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既如此,便去吧。”

    语气中带着的叹息是阿水听不懂也理解不了的含义。

    他懵懵懂懂,只能隐约模糊地感觉到,父亲好像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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