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龙英把金海送回喜来登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
暴龙英没有离开,东莞仔一个人开着车走了。
刘玉书交代暴龙英看着金海,暴龙英当然是要听的,只是他已经被金海的故事感染得热血沸腾,完全成了金海的小迷弟。
等东莞仔离开,金海和暴龙英站在酒店大门前,两人的手指里都夹着香烟。
“老爷子,走吧,你不是明儿还要去见那些老朋友么?”
暴龙英嘴里叼着香烟。
金海神秘地笑了笑,点点头。
“不过,现在还要去见真正的老朋友。”
暴龙英顿时愣了愣,这都啥时候了,还见老朋友?
“谁啊?”
暴龙英问了一嘴。
“你带我去就好……”
“我带你去?我带你哪去?”
暴龙英越听越迷糊。
“你的老大……”
金海的小眼睛盯着暴龙英,暴龙英顿时一怔,微微地点点头。
“就是他,带我去见他。”
“你……”
暴龙英突然沉下脸,很是警觉。
金海伸手把暴龙英的肩头一搂。
“走吧,没事儿,我认识他,他也认识我,我一个糟老头子还能把你大哥害了不成?”
金海满眼诚恳,暴龙英想了想,把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摔。
“你们真是朋友?”
“真是朋友!”
金海笃定的眼神仿佛给暴龙英施了魔法,暴龙英招了招手,一辆计程车赶了过来,两人上了车。
“九龙寨。”
暴龙英招呼司机往九龙寨驶去,一路上暴龙英一直询问金海和他老大的关系,金海总是那句等我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见到他,很容易。
九龙寨口一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头院落,看这院落的样式,肯定是刻意这么修建。在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一方这样的独栋院落也是不容易。
金海和暴龙英下了车,院落门口停着的两辆车里下来几个人,见是暴龙英都招呼道。
“暴龙哥,暴龙哥……”
“老大睡了没?”
暴龙英轻声地问了一句,领头的人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暴龙英身边的金海,回答道。
“还没有,在院里喝茶,最近老大心情不怎么好,暴龙哥这么晚了找老大……”
暴龙英回头看了一眼金海,说了一句。
“这是金海叔,他是老大的朋友,从北边来,想见见老大。”
“北边来?”
领头的马仔顿时神色有些紧张,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白发苍苍的金海,凑过嘴,在暴龙英的耳边说了一句。
“暴龙哥,你不知道老大最近就是在紧张这事儿,这人可靠么?”
“有我在,放心,再说了,你们在外面,担心什么。”
说完,暴龙英领着金海就要往门外走,刚进门,就被门里一个壮如铁塔的汉子拦住。
暴龙英看了看,知道这他要干什么。
壮汉仔细地把金海的全身搜了搜,才让暴龙英领着金海进了院。
穿过院,后面是木质的中堂大厅,大厅两边是两厢房。
中堂大门敞开,中式家具,中式的布局,昏黄的灯光映得通亮。
“老大,老大……”
暴龙英站在堂门外轻声地唤了一声,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暴龙英回头看了一眼金海,两人跨进了门。
一个身着黑色布衫的人正坐在一张茶桌后面,六十岁上下,短发花白,一脸横肉布满皱纹,还有一道伤疤划过眉弓,直接拉到了嘴角。
那人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进门的暴龙英,又轻轻地瞥了一眼暴龙英身边的金海。
在这瞬间,他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地颤了颤。
“老大。”
暴龙英上前,金海没有动,静静地站在门口。
“这位金海叔说是……”
暴龙英刚要介绍,却被他老大的手一扬,止住了他的话头。
他慢慢地站起身,看了一眼暴龙英,目光却移到了门口的金海的脸上。
“阿英,你和阿刀先出去,守在院门口。”
话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暴龙英错愕地看了看,沉默半秒,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暴龙英深深地瞥了一眼金海,那眼神仿佛是不解,也仿佛是在提醒。
金海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口,等暴龙英走出中堂,又和守在院门口的那个铁塔壮汉出了院门,金海才缓缓地向前两步。
“大力……”
他,竟然就是当年和方城到香港再未回去的言大力。
年老的言大力慢慢地站起了身,也缓步走了过来。
言大力走得很慢,走得很奇怪,一瘸一跛。
“几十年没有见了,监狱长。”
言大力早已认出了金海。
金海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点点头。
“坐,坐……”
言大力迎着金海坐到了茶台面前,自己又一瘸一跛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金海坐下,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间中堂,叹了一口气。
“像,真像……”
言大力的眼神微微一抖,他知道金海说的像是什么意思。
这栋院,这间中堂,简直就是言家庄祖院的翻版。
“金监狱长到香港来,怎么也不给兄弟提前说一声……”
言大力取过一只杯子,给金海倒了一杯。
金海没有客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大力,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才十七岁吧,一晃都几十年过去,你也老多了……”
言大力笑了笑,脸上那道刀疤也跟着颤了颤。
“都老了,都老了……”
“不想回言家庄?”
金海眯着小眼睛看着言大力。
言大力苦涩一笑,叹了一口气。
“我还能回去么?”
是的,他还能回去么,言大力已经在香港混成了数一数二的黑道人物,他这种身份还能回得了言家庄?
别说回言家庄了,就算是在香港,言大力也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好日子没两年了。
也正因为自己的身份,97年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在香港吃上一口饭,言大力都没有把握。
“我能帮你!”
金海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来,正在埋头重新泡茶的言大力抬起眼皮,深深地盯了一眼金海,嘴角微微一翘,又是一笑。
“金监狱长,如果不是你这么大岁数了,我还以为你是代表那边给我下通缉令的,你能怎么帮我?”
言大力的话很有道理,这么大岁数的金海到香港来,他能怎么帮自己?
“我能帮你!”
金海又说了一句,语气严肃,听得出来,他绝对没有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