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轻轻拍了拍箱子,小声说道:“这里面可是我们家全部的家当,还有母亲当年的嫁妆,和这些年积攒的私房。”
“要不是你提前派人送信,早就被抄了去。你舅舅还带来了三大车的东西,都在后院放着。”
“你舅舅说,这一路行来,比往年更加不太平,路上连着遭了几次劫匪。”
“要不是跟着潘家商队,这些东西在路上,只怕到不了乌索。”
廖华裳心里的疑惑瞬间得解:舅舅与母亲自幼感情极好,前世母亲流放,没道理舅舅一家会对母亲不闻不问。
这次舅舅的车队与廖氏一族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十天,就已经到了乌索。应是廖氏刚被押解上路,舅舅就开始准备物资。
想来前世,舅舅带着物资和仆从护院,匆忙之间找不到同行的商队,便独自赴北,在路上遭了劫难。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好在这辈子不会了。
温氏点了点银票,几十年的积攒,共有四十七万五千两。她感慨万千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我们家那几十间店铺和田庄,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狗官。”
廖华裳噗嗤一笑,“若是我们当真能平反,那些铺子和田庄,还能回来一些。”
温氏摆了摆手,“不做那个梦,还是过好眼下的日子。”
她将银票数出四万五千两,想了想又取出一万两,剩下的连同箱子推到廖华裳面前,“这些你先帮我收着,搁在外头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若是你手头不宽裕,就从里面拿着用便是。”
廖华裳笑谑道:“母亲就这样给了我,不怕女儿起了贪心?”
温氏抚了抚扒着桌子沿、垫着脚尖才露出一个头顶尖的瑞儿的脑袋,将他抱起来揽在怀里,假意嗔道:“外祖母的大外孙看着呢,你倒是敢!”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轻声说道:“这里面有我四十万私房,你舅舅又往里添了两万两。那一万五千两是公中的,两万两是你大嫂二嫂陪嫁的压箱银子,还有你两个婶母和堂嫂的两万两。这次回去,母亲便做主分了。”
“你二叔三叔也都拖家带口,如今这种情况,挤在一起住也确实多有不便。”
“给他们些银两,手里宽裕了,想添置些什么,也自在些。”
祖父是庶出,当年分家时,也不过分到了一座宅子、几千两银子,还有太姨奶奶的一点私房。
同样是母亲进门之后,祖父家的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但是祖母贤良,对母亲视如己出。两婆媳这些年,已经与亲生母女没什么两样。
家境好了之后,父亲将全部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很快就中了举人。
两个叔叔的亲事,也随之拔高了一个层次。
这些年弟兄妯娌几个都是和和气气,很少有纷争。
日子自然越过越好。
温氏突然感慨道:“有时候想想,你父亲虽然也狗,却比那姓袁的强多了。”
廖华裳被母亲的话惊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当着瑞儿的面,廖华裳将箱子收进空间。
温氏悄悄瞪圆了眼睛,用眼神点了点瑞儿。
廖华裳忍不住轻笑一声,探过身子抚着瑞儿的头顶,笑道:“瑞儿不会跟别人说的,对不对?”
瑞儿咧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用力点点头。
温氏看着瑞儿圆圆的头顶,突然想到这个孩子本就是个不会出声的,又对裳儿贴心贴肺。而且才多大点孩子,估计没多久便也就忘了。
很快便也放下心来。
她抱着瑞儿站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后院看看,你舅公都带来了些什么。”
廖华裳替瑞儿披上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从母亲怀里接过瑞儿,牵着他的手,顺着后门回了后院。
后院里停着三辆驴车,每辆车都垛得满满当当。
其中有一辆驴车,装着四五只大箱子。
温氏让陈方和春生将箱子卸下打开。
最底下的箱子里,满满一大箱全是亮晶晶、明晃晃的首饰。一些头面簪钗步摇因为太占空间,直接用棒槌砸成了饼。
第二只大箱子全是书,还有好多孤本字画。
第三只大箱子是玉器摆件。
第四只大箱子是各种名贵补品:燕窝、老参和名贵药材,都放在锦盒里,摞得满满当当。
第五只是笔墨纸砚。
廖华裳忍不住问道:“母亲,您确定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
温氏深以为然,“当然了,那些家具又笨又重,根本抬不动。就算抬出去,也太惹眼了。”
“还有那些店铺契约、床帐布料、屏风瓷器,都没动。还有那些衣裳,在这里又穿不着,也没收拾。”
她忿忿不平,“便宜那些狗官了。”
然后指挥陈方和春生,“把这些,抬到裳儿屋里去。”
廖华裳奇道:“母亲不打算……”
话不等说完,被母亲一个眼神制止。
后面两辆驴车上,装得是棉衣被褥和木炭粮油等。
都是实实在在能用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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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看着看着就开始流眼泪,哽咽说道:“真是辛苦你舅舅了。”想了想又道:“多亏了潘先生。”
带着这么多名贵的东西,跋涉数千里。
确实不容易。
想当初,廖氏一族带着十几车破铜烂铁和棉衣,还被劫匪夜袭。
若非有郑全他们全力相护,只怕也是死伤难料。
本来温琅玉也要准备货物,借着此次开关互市,来乌索交易。
因为出了廖家的事,温琅玉只得匆匆准备了一批物资,便带人北上。
所幸路上遇到了潘家的商队。
饭后,潘珄与三个掌柜去了客栈,温琅玉则回到酒楼后院,与廖魁几人在屋里围着炭炉说话。
廖魁将手拢在火炉上方,一边搓着手,一边轻声说道:“听潘先生所说,如今整个大梁的态势,波云诡谲、变化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温琅玉也感慨叹道:“是啊,阜州匪患未平,禹州的民变又愈演愈烈。途经同州,亦是灾民遍地,民心不安。”
“以往还算太平的一段路,接连遭遇了几波劫匪,比往年走得越发惊险。”
同州,就是廖华裳一行遭遇劫匪的地方。那里距离京城,不过几百里。
距当时抓获的劫匪说,今秋时同州发生过蝗灾,颗粒无收。
当地州府上奏朝廷要求派发赈粮,也不知道到底派没派发。
如今皇上不临朝,二皇子被民乱和匪患搞得焦头烂额,偏偏京城中的流言却是愈演愈烈,渐渐演变成了二皇子设计陷害太子,并妄图弑父谋位。
再加上皇上始终没有立二皇子为太子,更让人对这些谣言深信不疑。
二皇子命人抓了几个散播谣言的,当众砍了头,如今那头颅还悬挂在城门口的桅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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