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岁,外城东二坊,丙十号院。”
“王银,外城东二坊,丁十九号院。”
“你们来看看,没错吧?”
巨大的城舆图悬挂在广场正中,小吏举着根细长的竿子,在两间背靠背的院子上划拉着圈圈。
王百岁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后,满脸堆笑,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两个!”
小吏换了根前面绑着毛笔的长竿,板起脸再次嘱咐:“那我可圈上了啊,落笔就不能改了!”
“哎,肯定不改,就这俩了!”王百岁微微踮起脚,屏着呼吸看向舆图。
朱砂点在院子上,王百岁却觉得那笔倒像是直接点在了他的心上。
一阵热气呼地就涌进了胸口,烘得他的心狂跳了好半天。
等到心跳开始恢复平静的时候,他那悬了好几天的心也飘飘荡荡地落回了原位。
小吏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末了嘶啦把那页纸扯成两截,一截递给王百岁:“登记完了,这个你一定要收好,搬家的时候还要查验。”
王百岁赶紧双手接过来,想折又不敢折,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小吏直乐。
小吏宽慰道:“没事,折起来放好就行。别弄丢了,等搬家之后,还得拿这个去办房契。”
“哎哎,好!”王百岁仔仔细细地把纸对折起来,贴胸口揣好,对着小吏微微躬身,“谢谢官爷!”
小吏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位置,好让后面的人挑选。
王百岁乖顺地往外走,拉着王银商量:“房子定下来了,是不是还得找人垒炕弄灶台?”
“嗯,爹,要不让老三去问问夏师傅?”王银显然早就盘算过这事,“夏师傅会盖房,说不定也会垒炕呢。”
王百岁点点头,末了叹了口气,竟苦笑起来:“咱家还是穷啊,说是搬家,除了神女新赐下的衣服被褥,也没什么好搬的……”
父子俩的这番话,尽数落在了小吏的耳朵里。
小吏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赶紧高声招呼起来:“王百岁,先回来!”
不会是房子的事出差错了吧?!
王百岁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微微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赔笑脸:“官爷,还有事?”
小吏看他的脸色就懂了,赶紧拍拍他的肩膀:“房子没事,你放心。”
“我找你是为了新家添置东西的事。”
他轻咳两声,清清嗓子,正色对着周围的百姓朗声道:“乡亲们,都静静,还有件事要跟大家说!”
“将军特意交代了,家里没有准备桌椅板凳这些家伙事的,也不要着急。”
“神女她老人家已经预料到了会有此事,所以从神界赐下了不少物件。”
王百岁闻言,喜得胡子一翘一翘:“官爷,当真?”
周围的百姓也七嘴八舌地围过来:“有方桌吗?”“俺家不想垒炕了,有床吗?”“俺想给家里婆娘弄两个大箱子!”
“不要吵!”小吏猛地一拍桌子,“都往后退,听我说完!”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小吏特意咳嗽了一声:“神女慈悲,但也不愿意让你们不劳而获!”
“这些东西,同样不能白拿!”
“跟房子一样,也是要用贡献点来换!”
百姓们的热情瞬间高涨。
他们没银子,有的只是这一身的力气。
小吏见达成了效果,松了口气:“行了,继续排队吧。大家抓紧把房子定下来,才能添置东西啊,你们说是不是?”
王百岁也连连点头。
“你们快去南一坊看看吧,”小吏含笑往南边一指,眼睛里也带上了憧憬,“等下了值,我也要去换几件。”
王百岁拉着王银,大步流星地直奔过去。
这间院子,正是许小满让顾铭轩弄出来的样板间。
不亲眼看见效果,哪里会踏实嘛!
眼前这甲字号的院子,空间宽敞得很。
光是站在街上看着那长长的院墙,王百岁都心生向往。
等到拐进门,绕过高高的影壁墙,王百岁的嘴巴更是张得大大的,根本合不上:“娘哎,这这这!”
紧贴着影壁墙后面的,居然是一个独立的房间,里面摆满了盛放的花草。
只是那房间并没有实墙,只有数根井格般的立柱,将房间的外框勾勒了出来。
王百岁嘎巴了半天嘴,才憋出一句:“这笼子的缝也忒大了,怕是啥也关不住吧?”
“爹,好像不是笼子……”王银看了半天,只觉得那立柱之间应该有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朝着空隙的地方探去。
叮。
指甲撞到了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轻响。
王银吓了一跳,像是被火烫了,赶紧把手抽回来背到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
王百岁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去摸。
凉凉的,硬硬的,又很光滑。
“这是冰?”王百岁疑惑地趴上去舔了一口,随即摇摇头,“不对啊,没有冰味,也没那么凉。”
眼下虽然天气不暖和了,但距离河水上冻,恐怕还要些时日。
更何况他见过的冰里面,总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粒子,根本不可能像眼前这么……
他也说不好到底要怎么形容这东西。
“这是最上等的琉璃。”陆星河不知从哪里转出来,眼都不眨地看着这玻璃屋子,像是看见了初恋。
王百岁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倒是去工地找过王铁几回的王银,一下子喊了出来:“陆少爷!”
陆星河盯着玻璃房子,顺口问道:“你是?”
“我是王铁的二哥,这是我爹。”想到陆星河的身份,王银难免有点拘谨。
“幸会。”随口敷衍一句,陆星河变得兴奋起来。
他搓了搓手,轻轻握住门把手,拉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玻璃门。
阳光透过屋顶洒下来,玻璃屋内的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一些。
陆星河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神界的暖房,居然是这个样子!
屋子的四周,摆放了一圈高高低低的木架子,架子上参差不齐地摆着许多花盆。
架子的做工略显粗糙,却根本不会让人太过在意。
因为这房间里的鲜花,竟无视了萧瑟秋风的影响,开得争奇斗艳!
陆星河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买!下!来!再!卖!出!去!
不说什么琉璃不琉璃的。
咱们就说,冬天也能晒太阳,顺便赏花,这风头出的可太大了!
京中那些贵人,不就好这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