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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下毒手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一大两小,三道不同的声线从城东的一个小院里传出。

    顾铭轩轻叩漆面几乎掉光了的木门:“梁先生可在?”

    实在是他怕敲重了,整扇门就会啪哒一声拍进院子里。

    “你们继续读书。”

    清瘦的青衣身影应门,有点惊讶:“顾将军?”

    还不等顾铭轩说话,青衣男人拱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恕在下失礼,将军里边请。”

    “招待不周,还请将军见谅。”男人给顾铭轩倒了杯茶,在他对面坐下,“不知将军有何贵干?”

    棕红色的茶水又苦又涩,抿了一口就舌尖发麻的顾铭轩面不改色,拈着杯子转动:“梁先生觉得现在的边城如何?”

    “尚可。”青衣男人倒挺实在,“将军不乱收税,神女赐衣赐食,蛮族也不敢来犯。”

    顾铭轩挑眉:“饱食足衣,尚可?”

    青衣男人颔首:“无根之木而已。”

    别看现在边城人人都能吃上肉穿上棉衣,可这都是拜神女所赐。一旦神女收回恩赐,边城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先生可愿助我,让此木生根发芽?”顾铭轩瞬间懂了他的想法,心里差点笑出了声。

    这根本不用说服,自己就往上撞啊!

    青衣男人有点心动:“将军所谓的生根发芽,究竟何意?”

    “正如先生所想,让边城能够造血,自给自足。”顾铭轩淡淡道,“如此,吾等也不必再拖累神明。”

    天空中旁听的许小满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拖累神明,顾铭轩还挺会说。

    顾铭轩往天上瞄了一眼,脸上蓦然红了一下。

    他清清嗓子,继续道:“我想让边城里的百姓,不靠神女的恩赐,也能吃饱穿暖。”

    “让每家的孩童,都能读书识字。”

    “让这荒凉的边城,成为大胤西北第一城!”

    青衣男人不在意什么西北第一城的名头,他更在意的,是顾铭轩许诺的,让孩童都能读书!

    他在边城出生,后来在大胤游历数载。

    他曾经见识过温柔的江南,也见识过繁华的京都。

    以他的才华,自是能轻松留下。

    但想到家乡那些从出生到死亡,永远面对着凛冽北风和蛮族刀剑,甚至终其一生都没有个正式姓名的乡亲,他拒绝了。

    没钱交束脩也无妨,只要愿意来听,哪怕只有一个学生,他也愿意讲下去。

    因为多识一个字,就多一点点希望。

    他想了又想,试探着问道:“我愿意替将军做事,但书院这边不能耽误。”

    “你的书院,恐怕开不成了。”顾铭轩笑着摇头。

    青衣男人一惊,脸色瞬间惨白:“将军是要逼我?”

    “梁先生莫急,”顾铭轩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先看看这些,可用得上?”

    青衣男人接过册子,嘴唇蠕动,低声念颂:“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大胤没什么启蒙书籍,小孩子开蒙就跟着老师念经义,学习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大才,大才啊!”青衣男人翻了没几页,就意识到了册子的意义,喜得满脸红晕,“这是将军特意编纂的启蒙书籍?”

    “神女赐书。”顾铭轩大义凛然地指了指天上,又从怀里排出一溜小册子来。

    除了千字文,还有什么三字经、百家姓、笠翁对韵……

    反正许小满把从网上找到的都微缩打印送给了顾铭轩。

    顾铭轩又重新抄了一遍,把许小满送的那份珍重地收到了箱子的最里面。

    青衣男人伸手要接,顾铭轩眼疾手快地连同那份千字文一块拿了回来:“梁先生莫急。”

    青衣男人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连连拱手:“将军有何吩咐,只要梁某能做的,便是拼了命也替将军办到!”

    “拼命的事,留给我们这些将士就行。”顾铭轩打了个哈哈,终于说出了真实意图,“只要先生助我重建新边城,事成之后,先生就是边城义学的山长!”

    边城义学?

    青衣男人的眼睛瞪得溜圆,起身下拜:“梁思奇替边城父老,谢将军再生之恩!”

    顾铭轩对着许小满得意地挑挑眉,双手去搀梁思奇:“先生请起,我愿与先生细谈……”

    就在顾铭轩和许小满在边城忙前期规划和挑选人手,几乎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毕成礼终于走回了京城。

    只是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整个人又脏又臭,活像个乞丐。

    要进城的时候,门口的士兵捏着鼻子拦住了他:“去去去,天子脚下,也是你这种臭要饭的能随便进的?”

    “大胆!”毕成礼的眼睛一瞪,立刻跋扈起来,“知道我是谁吗,敢拦我,不要命了?”

    说着,他把裤腰带扯开条缝,伸手进去不知从哪摸出块亮闪闪的金牌来:“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出入皇城的令牌……

    士兵瞬间跪了:“大大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毕成礼收回令牌,扬着脑袋:“弄辆车来,送我进宫!”

    半个时辰后,毕成礼顺利地出现在了皇帝面前:“陛下,奴才还以为再也不能服侍您了啊!”

    皇帝捏着鼻子,不断挥动衣袖:“你去门外说!”

    “是!”毕成礼爬到门外,跪在门槛上,脸上的黑泥被眼泪冲得一道一道的,“能再见到陛下,奴才死也瞑目了!”

    皇帝被薰得头大:“行了行了,朕知道了,你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吧。”

    “在回来的路上,有人想要奴才的命,幸亏陛下保佑……”毕成礼说着嘶啦一下扯开破袍子。

    肚子上那道伤口还没痊愈,翻着的皮肉像是婴儿的小嘴,让皇帝差点干呕。

    毕成礼见好就收,裹紧袍子:“奴才当场就昏死过去,这才逃过一劫啊!”

    皇帝皱眉:“可知道凶手是谁?”

    “都穿黑衣蒙着面,奴才没看出来。”毕成礼哭唧唧地磕了个头,“求陛下替奴才主持公道啊!”

    皇帝想了想,突然问道:“边城怎么样?”

    “陛下,奴才正想参三殿下一本!”毕成礼低着头,“奴才是代表陛下去宣旨的,可他倒好,连接旨的香案都不准备,还说什么边城太穷,连他也吃不上肉了!”

    “三殿下说,蛮族前些日子来劫掠过一回,田地给毁了不少。他拼命才把蛮人打退,让奴才一定跟陛下回禀他的功劳。”

    “哦,对了,三殿下还领奴才去看了那些蛮人脑袋,吓得奴才几天都没睡着觉。”

    说着,毕成礼猛地抬头:“是不是三殿下怕我回来告状,才下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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