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斗高兴地嘴都咧到了耳根台,抱着两挺捷克轻机枪身子一颠一颠的,走路直打蹩脚还舍不得放下。
老蔫从陈家正房的东耳房里找到了存放弹药的小仓库,加上炮手们身上的缴获,估摸着收获了近两万发子弹还有两箱手榴弹,三支驳壳枪还有十几支崭新的辽造步枪,二十几支汉阳造、水连珠等老旧些的步枪也堪用,其中就有郑文斗送到陈家想着交换弹药的那几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两套整装崭新的捷克轻机枪外还有四支花机关枪。
石柱兴奋地跑到郑文斗身旁,笑的见牙不见眼,手指着西南角炮台下的马厩道:“当家的,战马!没阉的儿马【公马】,十匹。”
“都牵走。这回他娘的咱可发了!”
郑文斗四个在门口心花怒放,这边秦虎和三泰却失望之极,东西厢房、耳房仔细搜过了,正房的堂屋和两间大屋搜过了,立橱板柜都翻了,被褥炕席都掀了起来,甚至连地砖和墙壁都敲过了,只在板柜里找到了几百块大小银元和一些铜板、奉票。
秦虎拎着马灯跟三泰正在翻找最后的西耳房,这处是一间简洁的书房,西墙下一张漂亮的镂花大木床,靠北墙的书柜里摞满了一册册的书籍,南窗下一张长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秦虎点上书案上的花盏油灯,在雪白墙壁的辉映下书房里便亮堂起来。
秦虎摸了摸书桌,搜了搜木床,然后就是挨个检查书柜和书籍,三泰敲打地砖的时候,郑文斗和老蔫也进屋来帮着翻找,两人把木床书柜都挪了位置,在后面的墙壁上仍然没有什么发现。
秦虎抓抓头皮道:“算了!咱也没工夫掘地三尺了,三泰你把我放书桌上那十几本东北地方志给包上,回去读读或许以后能有些用。三叔,你说每个炮台都配上了捷克轻机枪和花机关,还有那些战马,昨天还有来陈家的骑兵,这陈家还真是不得了!得弄醒一个问问?”
“嗯,还是虎子你想的周全,俺只顾高兴了,俺这就去。”说完拉着老蔫转身就走。
“咦!”秦虎一声惊呼把大家又都吸引了过来。
前一刻就在跟郑文斗说话的当口,三泰要把罩在书案上的一整块光洁的皮子扯下来打包秦虎要的书册,看着三泰移走了桌上的文房四宝,秦虎随手帮着举起了书案上的灯台,三泰手一拽就把覆在书案上大张儿的皮子扯走了,秦虎手里的油灯照在大漆锃亮的桌面上,秦虎似乎觉得桌面被带的微微动了一下。
秦虎一手举着灯台,手指轻轻敲敲桌面,巴掌按在桌面上左右移动一下,在案面一端还真的出现了一条难以察觉的细缝。
秦虎蹲下身子,举着灯台钻到了书案下,就发现案角处一个不易察觉的木头扳机,轻轻扳了一下,‘咔吧’一声轻响,桌面上那道微微的细缝就变得大了,三泰手快,一巴掌就把一寸厚的桌面滑了开来。
“哇!哇!哇!”四个人眼珠子死死地盯在了桌案上,一道道金属的反光忽闪忽闪地晃在大家脸上。
夹层里整整齐齐铺着多半案面金光灿灿的大黄鱼。
郑文斗和三泰、老蔫流着哈喇子数着装着,秦虎开心地在砚台里磨好墨,抓起一支狼毫沾足了墨汁,在东侧空白的墙山上提笔写道:金子俺拿走,命就不要了。
三个人拎着背囊包袱站在秦虎身后,三泰念着墙上的字嘿嘿地道:“不霸气!”
“对对,虎子,咱是来砸窑报仇的,你得整两句硬钢儿的!”老蔫也跟着附和着。
秦虎瞧瞧郑文斗也乐着在点头,回身接着在墙上写道:这天下就没咱砸不响的红窑!
秦虎写一个三泰读一个,等秦虎把笔一甩,三人高声喊了出来:“好!提气!”
郑文斗和秦虎在后院分开弄醒了两个炮手,匆匆问了几句便恍然大悟,昨天看到的那五个骑兵是回家过节的陈家长子陈吉,然后军务匆匆吃完晚饭又赶回去了。
这小子竟然是东边道军需处的副处长中校团副,上次与郑文斗他们发生冲突后,陈吉很快就给家里又弄来了几支花机关和马匹,没想到却给仇家送上了一份大礼!
陈家老爷以前也做过官儿的,跟奉系高层还颇有些关系,江洋道上也是人情遍地,生意上除了家门口的通远堡还把买卖做到了奉天、大连,这陈家可不是一般的土财主!
只是因为这回砸窑要刻意隐藏身份,所以上次交易枪支发生冲突的原因,两个人都刻意没问,有今天在陈家的收获,那老黄历就算翻篇儿了……
把陈家大宅重新关门落栓,牵回来时的车马,六人在河边擦洗一下,堪堪赶在天亮之前,满载着收获打马挥鞭奔着刘家河而去。
石柱找回丢弃在林子里的大车,老蔫几个把驼在战马上的货物往大车上倒腾的时候,郑文斗靠近秦虎商量道:“要不俺和柱子先带着枪弹走大路回去?你几个骑着马往南也轻快些。”
“三叔,我知道那些弹药对咱有多重要,可那迷香是我从胡子那儿抢的,还没试过能让人睡多久?万一你还在路上,奉军就开始盘查,那就悬了!再说草河口那里奉军正在调兵,这麽多武器弹药也藏不严实,我看还是一起行动更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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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蔫凑过来道:“当家的,虎子说的对,咱们在一起更安全,等晚上咱一宿不睡就能赶回去。”
郑文斗是恨不得马上把弹药和那几挺机枪给弄回去,那可是一支队伍的胆气!看看大家都不同意,也只好一起行动了。
一行车马簇簇大摇大摆地穿过刘家河镇往东南而去,在镇上还沿途买了些吃喝,只怕别人没看到他们。
东行一段又沿着草河一路南下,找了个大点儿的渡口,胡乱要了几个钱就把两挂大车给处理掉了,三泰、满囤一副胡子的做派,吆五喝六倒也像模像样。
六人十二匹马渡过了草河,继续往东南大堡镇方向插去,时间过了午晌,过了草河东岸一个叫小汤屯的村子,从这里一条丘陵谷地间的小路往东可以到八道河边,再沿八道河而下就到了大堡镇,原来这一片儿也是郑文斗他们在奉军时走过的,地形道路都还有些了解。
几人再往东行一段,路上蒿草渐高渐密,看来这段小路走的人并不多,车马过后踪迹难寻难觅,正是调头的好地方。
秦虎抬手指指往北的一道沟谷道:“三叔,你看这路,野草下绝难判断踪迹,咱现在可以调头了。你带着柱子、满囤和三泰从这里进山,找个隐蔽处先休息,我和老蔫再往八道河方向赶上一程,一会儿回来汇合,擦黑时咱们往北摸到八道河边,夜里咱沿八道河北上回家。”
八道河是叆河的一条大支流,在草河和叆河中间一路南下在大堡镇汇入了叆河,源头就在草河掌东面的关门山一带,上游的赛马集就在草河掌村东南40余里。
郑文斗兴奋地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快去快回。”
秦虎、老蔫离开路边找来两挂树枝,跨上战马用布索拖着就跑了下去,把一路过膝的蒿草刮倒了一遛儿……
自从郑文斗和秦虎从奉天回来,大当家的郑贵堂一年来强撑的一口气儿就松了不少,可刚刚高兴了一宿,秦虎和郑文斗便又离开了埂子,郑贵堂这心立马就又提溜了起来,这次可是真刀真枪的上阵,六个人就敢去碰红窑,这事儿不管是过去在奉军还是如今落了草他都闻所未闻。
掰着手指一数,几个人下山三天都过了,还没一点儿消息,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身后木门吱扭一声轻响,樱子端着一大碗的高粱米水饭【粥】和野菜窝窝走了过来,对着坐在院前好半天在发愣的郑贵堂道:“二叔,这都快晌午了,您急也没用!先吃点东西歇歇吧?”
“樱子,是不是俺这个当家的太心大了【马虎大意】,你三叔他们下山的时候,就该派个后援跟着,哪怕是能快点儿回来报个信儿也好?”
“叔,你别多想,三叔主意最多,虎子兄弟又那么厉害!备不住就能行呢?”
“丫头,备不住可不成!这是打仗,不是闹着玩儿,俺得把道兴喊回来,让他去南边瞧瞧。”
一句话把樱子也说得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小溪那边匆匆就有人跑了上来,看清来人的樱子手一松差点把碗给摔了。
郑贵堂的心猛地一揪就站了起来,来的人正是守在北头的卢成,卢成是个已经三十出头的老兵,为人最是沉稳机警,自从他们这百十号人在这里落了脚,卢成就一直守在北面的要地上,看到他一路小跑的时候着实不多。
“当家的,北头奉军又增了一连的兵,原先驻在三道河村的那一连人马早起就奔着老牛头来了。”匆匆跑上坡来,喘着大气的白净汉子还没到跟前儿,先把情况报了出来。
郑贵堂久历沙场,对奉军的进剿也早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恰好己方人马不齐的时候奉军动手了。稳定一下心神,郑贵堂先对樱子道:“告诉下面的弟兄们,做战斗准备。卢成,你进来慢慢说。”
卢成端起石头台子上的粥碗呼噜噜地先扒拉了几大口,啃着窝窝就跟进了院子,边走边说道:“早饭的当口,俺拎着猎物下山去三道河村想赶个早集,到了村边不长时间,就有一连奉军从桥头镇方向过来,没一会儿,原驻村里那一连的奉军就出来往三道河上游去了,俺在后面跟了一段,瞧着他们改向南面老牛头方向,就插近路回来报信儿了。跟着俺的四个弟兄,俺安排他们两个靠西在大冰沟方向警戒,两个在老牛头那儿盯着。”
“奉军走的快不?是搜索前行还是只是行军?”
“走的倒是不快,也没登高进林子,拖拖拉拉的只是行军,估计现在能到老牛头就不错!”
郑贵堂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嘱咐卢成回去继续盯着,樱子又领着一个年轻的弟兄匆匆进了院子。
“叔,旺财哥让狗子回来报信儿,说是草河城那边的奉军把路封了,设了几道卡子在盘查行人,离咱最近的卡子都到了双山头。”
北边老牛头离营地还有些远,南边双山头就快到刘旺财驻扎的哨位了。奉军两头这一动,郑贵堂反倒主意定了,幸好是做了一些准备,如今紧要的东西除了弹药都有了,大不了就往东浪飞上一阵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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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立刻嘱咐卢成和狗子道:“你俩带上些吃的赶紧分头回去,把身边几个弟兄集中起来,在远处盯着奉军,做好撤退准备,等我这儿弄清东边情况再说。”
说完快步赶到小溪边上,安排两个腿脚利落的老兵一个去西山喊方奎回来商量,一个去往草河掌联络钟义,看看东边奉军有没有动静。
看着几个人快步离开,回头对樱子道:“带几个弟兄把营地这边儿剩下的粮食赶紧蒸些窝窝,弄不好要走远路了!”
“三叔他们回来咋办?”樱子急的声音都颤了。
“别担心!你三叔他们下山时都商量了,等老奎过来我先去北头儿瞧瞧。”
……
三道河到老牛头这段路还算好走,从老牛头再往南就变的地形复杂了,小路不断岔出,这些小路虽然有些也能勉强走大车,可夏天山洪一来,好多路段都会给冲的踪迹全无。
郑贵堂也不等方奎过来了,嘱咐樱子几句,让她告诉方奎在营地守着,自己先带着十几个兵赶到了老牛头,此刻正在老牛头西南的一个山包上举着望远镜观察。
奉军到了老牛头已经停了下来,百十号兵在这里埋锅造饭刚刚吃完,道路上横摆着两根大木,看样子是要在这里设卡。
山下的一连奉军在路上只留下十来个人,其余的都在路旁的林子边上或坐或卧地歇了。
郑贵堂心中直嘀咕,这些奉军这是要干啥?这样大模大样地设卡子,把咱惊跑了,你还剿个屁?担心林子边上休息的奉军瞒天过海从林子里另找道路离开,郑贵堂又盯着观察了一个钟点,才确信他们只是来设卡的。
郑贵堂把望远镜交给卢成道:“你在这儿盯着奉军,一定要注意林子边上休息的大队,你瞧瞧他们锅灶未撤,看看晚饭时他们咋办?数数吃饭的人有多少?有啥情况要快点回去报信儿,我先回营地看看南边和东边的情况。”
郑贵堂给卢成留下了四个兵便急匆匆地就赶回了营地,跟小溪边等候消息的方奎还没说上几句,就看派往草河掌的那小子满头大汗吐着舌头呵呵地跑了回来,惊的身边三十几个兵刷拉就站了起来。
两位当家上前两步急火火地问道:“东边什么情况?钟义呢?”
“当家的…呵…呵…当家的…呵呵…回来了。”
郑贵堂瞅着喘着粗气的家伙追问道:“东边奉军什么情况?钟义呢?”
“奉军…奉军…呵呵…没…没情况,钟义在…在…后边,当家的…呵呵…回来了。”
方奎一脚就踢在这小子腿弯上骂道:“老子看见你个结巴嗑子回来了,没情况你小子急跑个啥?故意吓老子?”
樱子端着碗水疾步赶过来道:“巴子哥,你喝口水,慢慢说。”
咕咚咚喝了两口水,这巴子才道:“当家的…砸…砸响了!跟…跟…张富、钟…钟义、满囤、道…道兴哥…在…在后面,让咱去人接…接…接……”
这下连围上来的弟兄们都听明白了,‘轰’的一声人群里就炸了窝,方奎一把抓住巴子的肩头,大声吼道:“你是说二当家的去陈家砸响了回来了?”
巴子使劲在点着头,小溪边顿时就是欢声一片。
樱子拉着巴子在石头上坐下,轻声道:“巴子哥,他们六个人都没事儿吧?”
巴子使劲摇摇头道:“没事儿!俺一个没…没…没看到。俺刚到…草…草河掌,张富也…也到了,说是…是当家的…砸…砸响了!分拨儿回…回…回来,正…在草河掌南…南边儿等着钟义…过…过去,钟义让俺翻…翻…岭子走近道儿回…回……”
郑贵堂和方奎清楚秦虎想把奉军往南引的主意,都以为秦虎或是另有安排,便接着问道:“巴子,你把奉军设卡子的事儿告诉钟义他们了?”
“告…告诉了!二当家的…那…那里东西多…多…多,要从旺财哥…那…那里翻岗子…绕…绕过来,三大车缴…获,张富说…说后面还…还有……”
转瞬之际营地里就只剩下了吊着胳膊的方奎、樱子和巴子三个,两个人仔细地在盘问着巴子,一时间把奉军南北的行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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