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瑾理所当然道：“……后宫的其他妃嫔呀。”

    可后宫的其他妃嫔根本不足为惧，没必要大费周章。

    叶昭希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还有……不想让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的人。”

    “生下一个皇子，能对谁的地位产生威胁？”江文瑾皱眉思忖，道，“除非……是觊觎皇位的人。”

    叶昭希用干净的手帕擦拭着自己身上的雨水，动作间，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

    她低声笑了下，慢条斯理道：

    “这不就是……宣王殿下吗？”

    宣王？

    “怎么可能！”江文瑾难以置信道，“宣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等等。

    江文瑾忽而想到了什么。

    他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叶昭希，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他自然不会，”叶昭希打断他，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轻笑道，“……但我能让他会。”

    江文瑾喃喃道：“你想栽赃他……”

    只要在别人眼中，南宫千殇有谋权篡位之心，无论他到底做没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江文瑾又摇了摇头，说道：

    “没用的，宋家会无条件支持他。”

    宋家的兵力就算分出来一部分充作远征军，去了宜州，剩下的也不容小觑，起码控制整个东都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他谋逆的事情板上钉钉，全城皆知，宋家便是叛军，”叶昭希似笑非笑道，“百姓们会同意吗？到时候口诛笔伐、掀竿起义，他们可能会将宋家军往死路上逼，可你猜，宋家军会伤害他们吗？能伤害他们吗？”

    “有所顾忌”不可能敌得过“百无禁忌”。

    “然后，我安插在城中的潜伏势力就会崛起，朝中倒向我的官员也会反抗宋家。”

    “那些人会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教唆、挑拨、传谣、引战……”

    江文瑾后背一凉：

    “到时，东都会大乱，岂不是……会死很多人……”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叶昭希压抑着自己眼底的疯狂，终于化为深深的平静，说道：

    “这不就是我的目的吗。”

    江文瑾忽而不敢去看她那张阴鸷的面容，后背已经是冷汗涔涔。

    疯子。

    她早就已经疯了。

    江文瑾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闭眼沉声道：

    “那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叶昭希抬起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江文瑾，秀美的面容在灯火下明明灭灭。

    她缓缓道：“江三。”

    “我需要你帮我去杀人。”

    “除掉那些……可能会毁掉我整个计划的人。”

    听到“江三”这个称呼，江文瑾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复杂地回望她。

    他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只一下，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小六，我不能帮你。”

    “南宫明烛救过我的命，我不会与他为敌。”

    “你们所有人的事情，我都未曾向他透露分毫。”

    “今日你所说之事，我既不会告诉旁人，也不会阻止你。同理……我也不能帮你。”

    叶昭希定定地看着他。

    外头，各个角落的树林被劲风吹袭，大团大团的树叶裹在风里擦着屋檐墙角急速飞过，好似报丧的鬼魂晃悠悠的掠过。

    少女有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眼底却犹如死水一般，平静得泛不起任何波澜。

    良久的沉默，只有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酝酿发酵。

    半晌，叶昭希才缓缓开口，莫名奇妙说了一句：

    “三哥，你现在好像很有钱。”

    整个大郢的经济命脉都掌握在他的手里，真可谓是行走的财富。

    屋内很潮湿，江文瑾身上的衣物都没有干，发丝上也还有水在缓缓滴下。

    他不明所以。

    叶昭希忽而起身，笨拙且温柔地掏出帕子，替他擦拭着水珠，香气更加浓郁。

    “三哥，你知道的，现在的我，不是叶小六，也不是叶茗烟，我不相信任何人。”

    “我给自己取名叫叶昭希。”

    “昭为光明，希为希望。”

    “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可笑，但它可以帮助我，让别人相信，我是一个心里还有希望的人。”

    少女天真烂漫地问道：“三哥，你相信吗？”

    江文瑾忽而感到一阵难过，鼻头一酸。

    她曾经不是这样的。

    那些温情而美好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又被现实无情地击碎。

    说不心疼、不心痛……都是假的。

    他正欲开口说话。

    然而，下一秒，自五脏六腑却突然传来翻江倒海的疼痛之感，他的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江文瑾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股诡异的香气混杂着雨水的气息，自叶昭希身上悠悠飘来，越来越浓郁。

    他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

    叶昭希收回帕子，转身走到原位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边。

    她轻声道：

    “三哥，我给过你机会的。”

    “你方才说的那些我相信，只是……人总是应该谨慎些的。”

    “况且……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江文瑾身体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抓住桌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努力不让自己摔下来。

    原来，她所说的那些“可能会毁掉我整个计划的人”……也包括他。

    他掌握着大郢的经济命脉，而叶昭希想要这整个世界都乱掉，就要杀掉他。

    同时，她也不会留下他这个……知晓所有事情的隐患。

    江文瑾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撕心裂肺的痛苦。

    叶昭希弯了弯眉眼：

    “三哥，你曾经夸过我，你说……我很聪明。”

    “我也知道，我是个极有天赋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极其努力的人。”

    “刚被送入宫时，我真的好绝望，但最后，我还是学会了如何去讨得老皇帝的欢心，也学会了……去赢得南宫明烛的信任。”

    “然后呢，我又学会了，怎么去当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太后。”

    “对了，我还从尚贤宫里学了好多新奇的东西和技术，贤妃所编纂的那些教材，我早就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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