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下寂静无声,丁永凤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张雨兰,她把周光有拉到走廊里,轻声说道:“看,你的上衣都没顾得穿,你赶紧回去把上衣穿上,把妈今天早上拿来的那一篮子鸡蛋,带到街上来卖掉,等一下好给兰兰付医药费。”
周元富和周元平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周元平对丁永凤说:“妈,刚才我没有穿鞋子,脚都烫起泡了。”
丁永凤听了,心痛的说:“这么个大热天,你们也不把鞋子穿上了再出来。”转念一想,他们也是为了张雨兰,才这么急跑出来的,丁永凤缓和了口气说:“医生说:兰兰没事的,你们俩个慢慢的走回去,走在那路边上的草丛上,省得又烫到脚呀!外婆还在家里,她一定挂念着呢,你俩个早点回去吧,帮忙把猪仔喂上。”
周元平回头看了一下丁永凤说:“妈,您进房里休息一下吧,喂猪我晓得的。”周元富回头向丁永凤说:“妈,我们回去了。”
丁永凤嘱咐他说:“大伢子,你不要跑出去玩呐,在家里好好复习功课。”
周元富听话地说:“妈,我会的。”今天张雨兰为了捡知了壳,受热中暑的那一幕,让他感到惊慌,也感到心痛,要是家庭条件好,也不至于姐姐这么大热天里,到杨树林里找知了壳,平时玩皮的他,似乎被这件触碰到了某根神经,显得乖顺多了。
周光有赶回家里,见岳母苏有芬老人在堂屋里的中堂前跪着,嘴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呀!请您保佑我外孙女张雨兰平安无事吧!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呀!请您保佑周光有这一家人平安吉祥吧!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虔诚的苏有芬老人,专心致志地跪拜着,连周光有回家走进屋里,她都不知道。
周光有走上前来,说:“妈,兰兰没事了,她只是中了暑,轻微的,您起来吧!”说着,他上前扶起老人的胳膊,把老人搀扶起来。
苏有芬老人听了周光有的话,叹了一口气说:“哎呀,好、这样就好了,这样我就放心咯。”周光有扶她坐到一把椅子上,帮她倒来一杯凉茶。
周光有说:“我听见他们的喊声,吓得我要死啊!这个兰兰一心就想着读书的事,我看快读成书痴了。”
苏有芬老人听出他的话中有话,说:“其实,孩子们想读书是好事,只是你们这个家庭条件受到了限制,要不,兰兰怎么会在那么热的时候去找蝉蜕卖钱呢?”
周光有一听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连忙说:“妈,我们这不是刚盖了房子,欠了一点外债吗?要不日子也能过得去。”哪个男人不是爱充刚强好汉,周光有也不例外。提到钱的事,他才想起丁永凤要他回来,把苏有芬老人提来的鸡蛋拿到街上去卖的,兰兰的医药费还没交钱呢。
他不好意思地从屋里提出那篮子鸡蛋,歉意地笑笑说:“妈,永凤要我把这鸡蛋拿到街上去卖了,给兰兰交医药费。”最后这句话,他吐字不清楚,因为太不好意思。
苏有芬老人先是瞪了一下眼睛,马上又眯缝眼笑地说:“好吧!你快点去吧!”六十多岁的苏有芬老人,经历了多少人生的风风雨雨,她明白女儿一家的艰难,前不久,张雨兰到他们家里借钱的事,她记得,心中有数的。
病房里,张雨兰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两下,丁永凤连忙轻声呼唤:“兰兰,兰兰,你好点了吗?”
张雨兰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妈,我这是在哪里?”
“兰兰,我们这是在医院里,你今天中暑了,要不是被一个打渔的人看见,后果真不堪设想啊,你看,中午那么热,有几个人会跑到那个树林里找知了壳的?兰兰,你别再做傻事啦!”
张雨兰感觉头还很痛,衣服都汗巴巴的贴在身上,浑身不舒服,丁永凤的话她没有听清楚,病床头上挂着的吊瓶,和手臂上的输液针,让她知道自己生病了。
丁永凤见她那默不作声的样子,担心她变傻了,问她说:“兰兰,你是不是要喝水?”
张雨兰害羞地说:“妈,我要换卫生纸了。”
丁永凤“哦”了一声,望了一下病房外,还不见周光有卖了鸡蛋拿钱来,她走出病房,向医院的大门口张望,她心里十分焦急。
又过了一会,周光有总算走进来了,丁永凤上前问:“鸡蛋卖到钱了吗?”
周光有气喘吁吁地说:“卖到了,本来想骑上那辆烂钢炮自行车的,又怕把鸡蛋碰坏,走过来的。”
丁永凤懒得听他的废话,伸出手来说:“你快点把钱给我,我给兰兰去买东西。”
周光有见了她那个架式,连忙掏出那卖鸡蛋的十六块三毛钱,说:“都给你啦!”
周光有来到张雨兰的病房,见张雨兰已经坐了起来,问道:“兰兰,好些了吗?”
张雨兰笑了一下,回答说:“爹,您来啦,我好多了。”
周光有微笑起来,说道:“你今天把我们吓得要死,还好,多亏了那个打渔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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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永凤用胳膊夹着一包卫生纸走了进来,给周光有使了个脸色,要他到走廊里去。
丁永凤放下那包卫生纸,紧跟着走了出去,她要去交医药费,顺便询问一下医生,女儿需不需要住院,这些事情,她是最想知道的。
到缴费窗口交了钱,她手里只剩下一块二毛钱了,她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她慢腾腾地走到罗医生的办公室里,一直等其他病人都走了,她才问罗医生:“罗医生,您看我女儿张雨兰需不需要住院?”
罗医生放下手里的笔说:“等这药水输完,她就应该没事了,回去了,注意休息,人尽量要在通风环境好地方待着,不能再受热。”
丁永凤听了罗医生的话,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十分感激地说:“罗医生,谢谢您啊!谢谢您!”
走在回家的路上,丁永凤一只手紧紧的攥住女儿张雨兰的手,另一只手提着张雨兰装蝉蜕的小蛇皮袋子,疲惫,惊慌,让她不想多说一句话了,她看着身旁的女儿,身高已超过她了,时间过得真快。
回到家里,餐桌上已摆好了饭菜,周元平走上前来迎接他们说:“今天的晚饭,是外婆教我做的,您们看,还行吧?”
周元富也上前来邀功说:“今天,猪是我喂的,缸里的水是我担的。”
丁永凤夸赞说:“好!值得表扬,等一下,我去摘个西瓜上来吃。”
“好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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