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列亚帝国,兽人族奴隶的生存难度极大。
许多人类购买兽人族奴隶只把他们当做廉价劳动力。
干得多、吃得少、睡不好。
兽人族奴隶被活活饿死、累死,乃至被主人活活打死都并不奇怪。
但如果能碰上有特殊癖好的主人,兽人族奴隶也许能通过出卖尊严换取不错的生活。
尊严是无价的。
但在帝国,兽人族奴隶想拥有尊严往往需要付出生命。
银月处理着女仆长黛米安排的工作,即便是现在她仍会想——不应该依靠人类。
人类杀了自已的家人,捕捉自已的同伴,害自已吃尽了苦头。
而现在为了生存,竟然要依靠人类。
亲朋好友悲痛的哭喊声至今仍如幽魂般在银月耳边萦绕。
每个深夜睡不着的日子,当时的景象都会在脑海中浮现。
为了保护银月,他们赌上生命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场景历历在目。
回过神来,银月发现自已的手在发抖。
眼看手里的餐具快要滑落,她连忙放到桌子上,松了一口气。
以前银月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因为这种工作原本是她的侍女要做的。
但现在,银月不仅没有侍女,还成了别人的侍女。
兽人王国前任王族公主的头衔在人类的帝国毫无用处,反而会引来更多危险与贪婪。
这是银月不敢对任何人诉说的秘密。
自烈火之夜起,银月便失去了归宿,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浑浑噩噩得活着。
比起圣列亚帝国内生存的其他兽人奴隶,银月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完美的主人——芙妮·沃拉斯顿。
主人照顾银月的感受,给予了她正常人的尊重。
主人欣赏银月的天赋,支持她复仇,为她提供了变强的机会。
主人从来不嫌弃地抚摸银月的耳朵与尾巴。
这在暗狼族中是只有家人与恋人才会做的事情。
虽然部分人类贵族有着喜欢兽人族的奇怪癖好,但银月并不觉得自已被占便宜了。
因为那位银发红眸的幼小主人,哪怕是在兽人族的审美中也十分可爱,反倒让银月有种占便宜的感觉。
被主人抚摸时,银月也会感觉格外得安心。
但是,这里果然不是自已的归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银月的细微呢喃没有被人听见。
自从来到这栋宅邸,说话就要毕恭毕敬。
如今已经习惯成自然,这点让银月更加难过。
主人是个奇怪的人类。
在每个人都不待见银月时,唯有她不同。
所以,银月才会决定前往她的身边。
银月赌上一丝希望,成为了芙妮的奴隶并且相信能在主人的庇护下成长到茁壮为止。
在宅邸生活的期间,银月更加确信主人是个怪人。
明明是人类却会平等地对待兽人族。
态度自然,毫无半点邪念。
主人和其他人不同,将银月视为了一位正常的女孩对待。
明明比银月年幼,但主人却显得非常成熟。
主人总是会阅读艰涩的书,不时为银月解说书的内容,也会教导银月诸如魔法、政治、文化等各种知识。
每天,主人都会留空闲时间给银月。
有时训练体能与剑术,有时练习魔法,这样的生活未曾间断。
不知何时,那位银发红眸小萝莉的一举一动占据了银月的大半心思。
因为银月不禁心想,如果是主人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她新的归宿。
之所以抱有这种希望或许是因为银月还小吧。
她只是不到十岁的女孩子。
虽然不会表现在外,但银月内心深处感受到的寂寞非比寻常。
暗狼族是社会关系很强,极为重视情感的种族。
据说,每一位暗狼族一生都在寻找归宿,都在誓死守护自已的归宿。
银月与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分离,以奴隶的身份在只有人类的宅邸工作。
这样的生活虽然美好,但也给她带去了难以估量的压力。
也是因此,银月对芙妮的心理依赖逐渐膨胀。
这股依赖在昨天的事情后更是膨胀到了极点,似乎下一刻就会溃堤。
按理来说,兽人奴隶不值得救助。
但芙妮却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解救了银月。
所以银月才会强烈地认为,如果是主人的话一定会成为自已的归宿,一定会接纳自已。
但这些想法却被主人的话语所阻拦。
她说:
“我‘现在’需要你呀……?”
反复咀嚼主人的回答,让银月仿佛呼吸都变得艰难。
在这句话后,她拼命斟酌着字词,担心自已没学好人类的语言而让主人产生歧义。
“我已经舍弃那个名字了。现在的我只是银月,您的银月。”
一旦被主人讨厌了的话,就会再次失去容身之所,再次变成流浪的幼兽。
“是的。索菲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有银月,我背负着帮索菲复仇的使命,但也是您的银月。”
银月才斟酌着回答,卖力地希望传达自已的心意——自已不是索菲,是银月。
所幸,主人并没有因此回避银月。
但是渐渐产生了亲近感的主人却似乎离自已好远。
这让银月感到不安。
不。
这不是错觉。
主人是圣利亚帝国南大公的千金,家世门第无可挑剔。
生来拥有双命途,同时还能使用银月根本无法理解的强大术式——魔灵术,还从未懈怠过学习。
博览群书又聪慧过人。
品格与外貌一样完美无缺。
诸神好似格外宠溺这个女孩儿,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而银月则是流亡的兽人王国前任王族公主,这个头衔除了招来灾祸外一无是处。
“……主人的确是遥远的存在,之前单纯是我会错意了而已,以为自已能够站在她身边……”
银月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本来主人是流离失所的银月最后的支柱。
但现在却剧烈晃动了银月那原本就不安定的心。
尚若未曾预见主人,尚若未曾离开那阴暗的地下牢笼,只是带着愤怒麻木地活着也不会这般动摇。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所以,银月的心就如扯到极限的丝线般断裂了。
“呜、呜、呜呜呜……”
一度溃堤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银月拼命忍耐想放声大哭的冲动,瘫坐在了厨房地上。
如果被其他侍女看见这么丢人的模样,不晓得会被怎么想。
虽然得益于主人的善良,银月知道她们不敢指责自已,但在心中恐怕会更加歧视身为兽人族的自已。
银月曾不停告诉自已,在这栋宅邸中自已没有伙伴,所以要把一切都做得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
决不能露出不堪的一面。
但即便如此,她此时还是止不住泪水。
“呜呜呜~~~!”
幼小心灵犹如在走破旧的钢索般不稳定。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的银月却无处可以宣泄心声。
她能做到的只有忍耐、忍耐、忍耐、忍耐……直到彻底坏掉。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自已太过弱小了?
是自已太过没用了?
身为贴身女仆却无法保护主人,还需要主人冒险搭救。
即便知道自已是多么没用,银月也贪婪地不想被主人讨厌。
形形色色的情感如同浊流般奔涌。
心灵的压力化做恶心感侵袭银月。
恶心呕吐的银月提不起力气起身。
放弃的念头支配全身。
早知道这么难受,不如干脆……
就在她即将屈从于那道念头瘫倒时,听见了本该不会在这时听到的声音——
“银月!”
这是半年内只要听见就会忍不住雀跃,尾巴本能为她摇晃的声音。
银月抬起头,快步跑来的年幼主人给了她一个拥抱。
小小的、软软的身躯。
香香的、迷人的气味。
透过身体感受到这一切,银月心想主人的身边真的好舒适。
因泪水而模糊的视野映出了主人担心皱眉的表情。
银发红眸的小萝莉将来一定会出落成整个圣利亚帝国有名的美女,追求者必然是各大贵族乃至王室成员。
而现在,她正微微嘟起嘴,好似在责怪银月为什么一直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