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良元弄错了一件事情。他以为这部纪录片的主角是紫禁城中的历代帝王。

    但其实，严格来说，这部纪录片的主角是人民群众故宫博物院，而非封建王朝的紫禁皇城。镜头对准的是文物而非人物。

    他选的那本剧本之所以有那么厚，是因为他饰演的乾隆活得比较久，在位时期有名的文物比较多。但其实作为演员来说，岳良元根本没什么发挥空间。他拍摄了一天，几乎全程在那咔咔盖章，头都没抬几下。

    更要命的是，由于他这边是大量重复的简单镜头，徐书平几乎就没在他这出现。一个副导演就把他给打发了。

    并且，由于镜头基本都是对准的他的脑门，且要戴黑发、灰白发和白发几种头套，所以岳良元如林煜意料之中般，没保住他那头乌黑的秀发，全剃光了。

    林煜这边的拍摄就简单多了。毕竟他饰演的这位明宣宗在位时间并不长，而着名的宣德炉也和这位皇上本人关系不太大，所以他这边就没几个镜头。

    林煜之所以选择演宣德帝，也不是因为他对这位爱好斗蛐蛐的帝王有多高的好感度。主要是因为他想体验一下这位当孙子是皇太孙，当儿子是皇太子，继位极正的帝王的人生。

    结果令林煜有些失望。永乐大帝是孙苞演的，孙苞极其敷衍，压根没对演太孙的林煜展现出丝毫祖孙之爱。

    “孙老师，您这表演没走心啊！”林煜大胆吐槽孙苞。

    孙苞振振有词：“纪录片，主角是文物，我要是往真里演，那就喧宾夺主了。”

    徐书平也赶来附和道：“孙老师说得对，林学弟，你接下来几条就按孙老师这种状态演就可以了。”

    既然老师和导演都这么要求了，林煜就满足他们一下。贡献了他表演生涯中最没有灵魂的一段表演。

    宣德帝还有一个特点是重用宦官。为了体现这一点，林煜演的这几个片段身边都带着两个小太监，正是金九鸣和龙昊辰。虽然是演太监，这哥俩可比演皇帝的林煜要认真。那入戏的样子都让林煜想回宿舍给他俩检查检查。

    其实不怪金九鸣和龙昊辰用力过猛。他俩能轮到演太监也算不错了，毕竟跟在林煜身边是有近景镜头的。相比之下，在宫门口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还把脸罩住，演侍卫的王逸凡那才叫惨呢。

    至于魏子轩，他要有排面得多。他演建文帝，虽然镜头只给到他在落日余晖中的一个侧影，那也演上皇帝了，而且比林煜饰演的宣德帝辈分还高一级呢。

    但总之，这一宿舍哥四个的戏在一天之内就算拍完了。金九鸣和龙昊辰是第一次经历所谓“杀青”。没有人送鲜花也没有喷彩条，这和他们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上这来！”看着怅然若失的两人，林煜向他们招手。

    这会儿离放饭还有一会儿，也不好脱离大部队自己回学校。一个宿舍四个人，去峡谷少一个，就勉为其难锻炼下军事技能吧。

    孙苞见林煜他们几个蹲在墙角，气氛很激烈的样子，就走了过来：“嘛呢，四个人在这开上小会了啊？”

    金九鸣和龙昊辰下意识地找地方藏手机。随后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上课时间，但手机已经揣进兜里了，又不好意思再往外拿。

    少了两个队友，更重要的是他们队在车上，龙昊辰开车，这一下少了司机，四个人被团灭了。林煜和魏子轩也只好放下了手机。

    “孙老师好。”四个人都站了起来。

    孙苞笑呵呵：“怎么，你们兴致都不太高啊？”

    除了魏子轩，剩下三人都诚实地点头。

    魏子轩脱离天乐后，就一直是一种知足常乐的心态。整个人有点要超脱物外的感觉。他没点头倒也是真实反馈。

    而林煜点头是因为好好的一局游戏被打断了。金九鸣和龙昊辰嘛，当然是因为今天演的这戏。

    孙苞依旧笑呵呵的，问道：“是不是觉得和想象中的演戏有差别？”

    金九鸣和龙昊辰都用力地点头。

    孙苞仿佛看穿了他们俩的心思：“在学校的时候，老师都教你们认真对待每一个角色，今天却让你们收着演，失望了吧？”

    就连林煜，也有点被孙苞说中。

    “我问你们，表演是为谁服务的？”孙苞严肃问道。

    四人相互看看，都没出声，但其实心里都有各自的答案。

    那三人想说表演是为了呈现剧中人。而林煜就直白多了，他是为了自己过瘾。

    但孙苞这么问了，他们就知道这些都不是孙苞想告诉他们的答案。

    “表演最终的落点是观众。戏是给观众看的。最完美的表演不是最用力，而是要给观众最好的效果。”孙苞娓娓道来。

    “老说什么飙戏飚演技。你们都飙了，那让观众看什么呀？看剧情还是看你们比赛呐？要记住，表演的目的不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成就剧情。”

    “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将来演戏的时候四处乱飙。我希望你们和你们的对手演员相互成就，共同呈现出最好的效果来。”

    “今天的这个场合特殊，咱们拍的是一部纪录片，主角是文物。文物不会表演，缺乏张力，所以我们就要收敛自己，把重头戏让出去。否则的话，以林煜的能力，我毫不怀疑他能演得比历史上的宣德帝都更像一个皇帝。但那么一来，你是让观众看你呢，还是看文物呢？”

    孙苞浑然不顾现在几人身处的环境是影视城的墙根底下。他仿佛站在讲台前，对着林煜他们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

    但是没人嫌他说话啰嗦。就连林煜也是深有感触。

    按孙苞的这通理论，林煜当时在《风起金陵》剧组的表演其实是不正确的。他完全没想到过和其他演员乃至整体情节的配合。

    只不过是秦正爱才，容忍了他的放肆。再加上剧组其他演员都实力在线，总算没有被林煜搅局。

    对着沉默的四人，孙苞点名了：“林煜，你有什么感想没？”

    “说实话吗？”林煜歪头。

    他知道孙苞想点他，但是他不想改啊。

    “说实话！”孙苞感觉血压有些上升。

    林煜很郑重：“实话就是，我看来我以后演戏不光要挑剧本，还要挑同组演员。太菜的不能合作。”

    与其给菜鸟让戏，不如直接远离菜鸟。想让林煜压制自己？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