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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9章 知难而退
    易禾回去的路上一直惦记着冯撰给她的那几张执契。

    这晚司马瞻教训完了谢旻,让裴行亲自护送她回了府。

    只是自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话。

    房间灯下,她将那几页纸来回翻了好几遍。

    还是想不明白,司马瞻替她置办那么多布帛和粮食是何打算。

    虽然冯撰在最后一张纸上说得也算清楚。

    司马瞻给了他一笔钱,请他代为购入这些东西,都记在易禾名下。

    如果易禾需要,随时可以派人从冀州给她送到建康来。

    或者她去冀州常住时,再做交接。

    来龙去脉易禾看明白了,只是奇怪这些物什在建康也能买,为何非要存在冀州。

    “在橙。”

    她朝门外喊了一声。

    屋外替她熏衣裳的在橙掀了帘子进来。

    “奴婢在,公子。”

    “这几日你可在街面上买过东西?”

    “买过香烛、髓饼……”

    “用的什么?”

    “布啊。”

    “没钱了?”

    在橙一阵紧张:“奴婢没有动大人的那些绢帛,只用的布。”

    易禾冲她笑笑:“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为何不用钱?”

    在橙撅嘴:“钱又不值钱了,铺子都不收的……”

    易禾默默点头,难怪司马瞻的饷遗全是替她积蓄绢粮。

    在大晋,想让钱一直能当钱用,似乎太难了。

    “这样有多久了?”

    在橙回想了片刻:“总有个半月了,现在但凡在街面上买些细致东西,掌柜的都只要绢帛,别说钱,寻常麻布都不收了。”

    易禾闻言,心中有些惴惴。

    朝廷已经数年不铸钱,因而大晋百姓手中无钱。

    因此陛下下令,交易时商铺店家都不得拒收布帛,否则以死罪论处。

    又怕民间罔顾国策,是以多年来的赋税也只收绢帛粮食。

    就是防备突然一日,钱又不值钱了。

    但是建康的贵族手中是有钱的。

    若是连建康的销金窟里都不收钱,就有些奇怪了。

    想到这儿她又问了句:“你可还有印象,以往也有过钱花不出去的时候,我记得当时,一夜之间一贯钱在建康甚至买不来两担柴。”

    在橙狠狠点头:“自然记得,是晋王殿下才开始伐启的那两年。”

    说完她神色变了变。

    “大人,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易禾对她笑笑:“没有,但生在乱世,倒是每天都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在橙吐了口气:“那就好。”

    哄了在橙放心出去,易禾自己却有些担心。

    当年司马瞻才跟大启开战时,市面上小钱无人认,大钱无人用,唯有布和粮的价值水涨船高。

    幸而百姓手中有些积蓄,才没有过得太艰难。

    可是眼下不兴战事,司马瞻为何一边囤布,一边又用唱衣换了十万贯呢。

    她原以为何渊是为了体面,才出天价将那件僧衣唱下的。

    原来是小瞧这位巨富了,他必定知道这十万贯若再继续存下去,很快就不值十万了。

    倒不如趁机花出去,免得砸在手里。

    ……

    这桩事她琢磨不透司马瞻的想法,倒是想起还有件事没办。

    翌日天色将黑,她叫了石赟替她秉烛,二人去了府上的库房。

    几口箱子一启开,果然不出所料,一股腐坏的霉味窜进了鼻子。

    石赟嗅了嗅,遂用手在脸前扇了扇:“大人,这里头放了些什么?怕是都烂了。”

    “我也不知道,打开看看吧。”

    石赟将烛台搁在高处,动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搬了出来。

    先是一摞她之前在冀州常看的古籍,这是她请司马瞻帮忙带回来的。

    当年搬家时东西太多,书占了大半,她便舍了几册闲书在宅子里。

    这几本书虽然不是夫子教的,但是她爱读,自己写了不少批注和论证,后来倒是时常记挂着。

    没想到还能全被找回来。

    “大人,这口箱子里的东西都坏了。”

    易禾起身探头看了看。

    “都是些什么?”

    “有板栗,枣子,酥糖,还有果脯……哦,底下还有一叠信。”

    “信?”

    易禾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东西接了过去。

    石赟将烛台凑了过来,待看清楚后叹息了一声。

    “可惜,纸都沤了。”

    易禾仔细数了数,大约有二十几封,想是司马瞻在冀州时写给她的。

    一日一封,外头还记着日子。

    上两个月雨季,连接下了几天暴雨,她这库房里进过水,应当从箱子底下洇湿过去的。

    没有幸免,每一封的字迹都被浸模糊了,无法辨认。

    “大人,这里头还有个小匣子。”

    石赟在她身后,半个身子探进箱里,终于发现了最后一个物件。

    “锁着呢,属下要替大人打开么?”

    易禾蹙眉瞧着这匣子半天,猛然想起来,当初这里头好像有些她的私用之物,一直被她锁着到处藏。

    可是搬家的时候,却怎么找没找到,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不用了,先搁我房里。”

    她将钥匙纳入袖中,石赟搬着匣子进了屋。

    “你略等一等。”

    易禾说完抄起案上的笔,刷刷写了几行字,连同冯撰的那几张执结一同扎好递给石赟。

    “送到晋王府。”

    易禾料想功德主没那么方便易主,但是商兑执结总可以。

    万一真要打仗,这些东西说不准能救活许多人。

    在她手里囤着算什么。

    ……

    司马瞻也没废话,他就没说话。

    又将东西让石赟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

    “完了完了。”

    裴行待石赟出去之后,口中连连念诵。

    司马瞻侧目:“谁完了?”

    “殿下啊,易大人这般行事,就是要跟殿下不相问闻了。”

    “什么意思?”

    “绝交。”

    见司马瞻面色阴冷,他又补了一句。

    “不过,早晚都得走这一步,毕竟他是个男人,殿下还能真娶了他不成?”

    司马瞻没好气地回他:“同这些无关,只是他对本王没那份心思,只做同僚也好。”

    “那您这又送功德又送布帛的……”

    司马瞻怒目而视:“都是之前送的。”

    “行行行,属下多嘴。”

    裴行想不明白,这跟之前之后什么关系,倒不如直接说您变心了。

    或者是知难而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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