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柏看见那匆匆离开,甚至于一点都不在乎那外面已经开始宵禁的荆芥时就知道应该是出事了。
他在犹豫之后就去了主屋,随后看见了脑袋上带着丝丝血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师娘。
黄柏怎么样都没有想到,那荆芥居然可以荒唐到这个地步上来。
他只能先检查了师娘的伤口,好在荆芥似乎没有敢下狠手,只是有些许的破皮,头盖骨并未破裂,这也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此刻的百草堂之中当真是除了黄柏外就只剩下了妇孺老幼,黄柏虽然想要出去追那跑走的荆芥,但是却不敢将菖蒲和已经受伤昏迷的师娘留在这里。
当师娘悠悠转醒时已经是早上了,还未等黄柏拿定主意是打破百草堂这十几年来不关门的规矩先处理这里的烂摊子,还是照常开门迎客时,就听见一大早外面就有了叫门声。
菖蒲从正在熬煮的汤药之前站起身,示意师兄先在这里看护才转醒的师娘,自己去外面看看是谁在叫门。
黄柏犹豫片刻也只能点了点头,到头来居然只有师兄弟之中最小的菖蒲比较靠谱,他这做大师兄的可真失败。
菖蒲打开了门,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两人,那是一个戴着一顶小帽的管事,以及一名穿着件灰色短褂的车夫。
看见开门的是菖蒲,车夫原本还板起来的脸立刻挂起了笑容。
他们这些卖苦力的也许不用卖百草堂的面子,毕竟他们也没什么钱来这里看病,但是一定是要买专门治疗跌打损伤二爷面子的。
尤其是这作为二爷手艺的传人菖蒲,他可是比二爷还要好说话一些,不少他们的工友都被对方减免了治疗费,有时候对方给老人与小孩还会免费治疗。
他们卖力气的总是要受伤的,到时候自然要仰仗对方,那城外道观的道爷虽然几乎不收钱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倒贴药钱,但毕竟对方只会开点药,推拿正骨一类的还是要看二爷那里。
“小大夫,我们来找你师娘,你看,可否帮忙传一声。”
带着小帽的管事也将笑容挂了上来,他尽量放松语气,温和的询问着。
“那先进来吧,劳烦你们先在前堂等一等,我这就去后面通告。”
菖蒲向着这位管事和后面的那位脚夫点了点头,上次他去还蔡家的牛车时就是这位管事招呼的,当时牛车实际上算是还晚了一天,毕竟借给了那家来看病的农夫。
按道理本应该是要支付违约金的,还是这位管事和账房先生说反正也是早上还回来的,就按照他按时回来办了。
虽然菖蒲猜测这是蔡家的意思,但毕竟事情是这位管事办的,也算是承了对方的人情。
“是病人吗?”
黄柏扶着徐夫人微微坐起来,同时将已经熬煮好的汤药端给了对方,他看着师娘皱着眉将汤药一饮而尽,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前堂回来的菖蒲。
“不是,是车行的许管事,他还带了一个脚夫兄弟,说是来找师娘的,我让他们先等在外堂了。”
黄柏听完就皱了皱眉,许管事他认识,毕竟人都是有生病时候的,即使是自己从不生病,也会有家里人生病的时候。
这柏溪镇乃至于周围的乡绅他们百草堂都认识,但是对方却是来找师娘的,黄柏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对方能有什么来找师娘的事情。
那车行确实是师娘蔡家的生意,但又不是只是蔡家的生意,即使是师娘的娘家差人来,也应该是蔡家的管家才是。
就在黄柏想要找个理由先将前堂的那两个不速之客送走时,喝下了汤药之后正在用清水漱口的徐夫人却开了口。
“是许管事吗,让他进来吧。”
许管事自脚夫手中接过了礼品,随后将那脚夫留在了屋外,自己跟着黄柏走入了后院。
他可不是来讨要费用的,恰恰相反他是来赔罪的。
荆芥订的是最好的那种带着雕花的轿子,而且还是雇的全天,轿夫需要一整天都要听候调令,最重要的是他签的是个长期合同,而且是一年的合同,现在他早早就毁了约,按照约定还要再支付二十两的违约金。
但是开什么玩笑,他怎么敢割蔡家的韭菜。
说实话许管事在从上头手中接到这活的时候就只感觉内心一阵的苦涩。
毕竟正常人谁租这么长时间的轿子啊,有这需求的都是自家养的轿夫,这样一年一个轿子两个轿夫的价钱也就是三十两罢了。
租轿子的都是到柏溪整来临时落脚的达官贵人,他们车行当然是狠劲的宰,若是这被宰的是其他人倒还好说,若是外地人那就是告到县太爷那里也都是他们占理,毕竟合同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呢。
但是这坑的是他们东家的人,这就不是理的事情了,这是情的事情了。
管事一看就知道,是那两个农村来的轿夫不知道百草堂夫人和他们东家之间的关系,而且那给对方开合同的家伙也真是掉进钱眼里面去了,只是这事情毕竟也需要一个解决。
“姑奶奶。”
许管事看见躺在床上淡淡看着自己的那女子时就立刻低下了头,同时将手中提着的礼品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随后才拘谨的站在了对方的面前。
“恭喜啊许管事,听说我哥哥准备将车行的生意交给你来打理。”
徐夫人端起手中的茶杯,用杯盖轻轻压着杯口滤去茶叶,只让微黄的茶汤流入口腔,以此中和那过于苦涩的汤药味。
黄柏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师娘她还在吃药,还是喝白水的为妙,只是被对方突然变换的气势所摄,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不敢当,全是老爷的信任。”
管事的冷汗瞬间就攀附上了额角,他可是从底层的账房先生混到管事这管理岗上的一个人精,自然是听懂了徐夫人话里面的意思。
对方恭喜他将要管理车行,一方面是在表明她对家族的事物还有点掌控力,另外一方面就是在恭喜的锦团下面藏刀子了,徐夫人的意思赫然就是,你靠着我父兄的提携起来了,现在就来欺负我这个蔡家嫁出去的女儿了。
“说说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又干了些什么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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