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有了课业,回去便先把自己印象里的舆图画了个大致,便一边跟着塞哈智学习,一边等着石林那边的好消息。
没想到石林的消息没有传来,朱瞻基倒是先有了好消息。
“这法子中加固火道的水泥果真有些用处,要比原先加固城墙用的材料更加牢固、耐热,烧制石砖的方式也格外特别,等皇爷爷回来,便能将这法子用于加固边境城防,保家卫国了。”
朱予焕听到朱瞻基回来,便想着展示一下自己最近的学习成果,因此抱着自己的一摞练字课业直奔正殿,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朱瞻基的感慨,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打心底里跟着高兴起来。
只要这些办法能真正派上用场,她就放心了。
虽然她来自现代,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只能尽自己所能让这个时代变得更美好,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
太子好奇地问道:“那先前的育种怎么说?我记得你可是二月初就让人加紧赶制了那个所谓的‘温室’,稻苗能长成吗?往日里南方可是谷雨之后才会开始播种。”
朱瞻基微微颔首,道:“确实有效,除了暖房的法子,那张图里还写了育苗的方式,用纱布简单遮罩,增加温度,出苗要比之前更快,也更能抗住风吹雨打,同时无需播种后再分秧,在屋内即可分秧,育种后只需要插秧便可以。倘若这个方法能在南方推广,每一县设立温室育苗,再分发到农人手中,省却农人辛劳不说,每年的播种时间会早上不少,温暖肥沃的地方,一年说不定可以多种一茬的稻子,堆满粮仓,这样即便发生如大名府一般的蝗灾,朝廷也能迅速拿出赈灾粮,不再捉襟见肘。”
太子妃闻言笑了笑,道:“我的儿,你这些时候在外面东奔西走,为了这温室的事情费尽心思,倒是比以往更能明白农人的辛劳了。”
朱瞻基颔首一笑:“陆放翁有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确实有理。倘若不亲自去做,又如何知晓那些农人为了生存何等不易。”
太子妃以袖掩口,目光转向了坐在朱瞻基对面的胡善祥,笑盈盈地说道:“要说啊,这大功臣当属我们善祥。”
她此言一出,朱瞻基与胡善祥俱是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方,又都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胡善祥起身行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法子本就是皇上所有,尚宫不过是转述罢了,并非她一人之功,娘这样说……实在是折煞尚宫了。”
“这是哪里的话。”太子妃摇摇头,恳切道:“这法子是别人给她的,可若是她存心不给,瞻基也未必能知道啊,是不是?平日里你为了避嫌,不肯多见胡尚宫,可她还惦记着你、惦记着咱们家,足以看出这份诚心。”
太子听到太子妃这样,也赞同地嗯了一声,对朱瞻基道:“这胡尚宫,平日里对东宫便是毕恭毕敬的,如今更是献上了这么有用的法子,可见她心里还是向着你和善祥的。”
太子妃这才看向胡善祥,道:“善祥,你也该多接触一些宫中事务,回头娘这里有件要事交给你。”
胡善祥应声道:“是。”
朱予焕微微探头看向朱瞻基,只见他望着对面的胡善祥,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幽幽地开口道:“君子克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此言一出,太子和太子妃都看向门口,果然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不由哑然失笑。
见自己被发现,朱予焕这才走了出来,将怀里的一摞纸都搂紧了,讪讪地嘟囔道:“焕焕知错,请爹爹责罚。”
整日里君子不做这个、君子不做那个,还有那么多君子可以做某事的诗句,这个时候怎么不说了?
胡善祥微微蹙眉,还未开口,朱瞻基已经叫她过去,看向她怀里抱着的一摞纸,道:“这是你近来的课业?”
朱予焕又福了福身,假装没有察觉到胡善祥责备的目光,“是,请爹爹过目。”
朱瞻基简单翻了几页,原本还板着的脸柔和许多,多了一分浅浅的笑意,只是他开口时,语气却并不温和:“这字确实进步许多,看在你勤恳练习的份上,便不责罚你了,只是原本给你从宫外带的礼物便先由我守着,等你什么时候改了这小毛病再给你。”
朱予焕知道他是存心逗自己,因此故意撇撇嘴,道:“那焕焕原本要和爹爹说的话也不说了,等到爹爹把礼物还给我,我再告诉爹爹。”
朱瞻基见她如此懂得举一反三,不由拉长声音:“哎——”
太子笑着摇摇头,道:“你啊,赶紧把东西给焕焕。咱们家里沉不住气的人不多,你就算一个,这耐性怕是连焕焕都不如,还想胜过这小丫头。”
朱瞻基无法,只好伸手揉了揉朱予焕的头,道:“好好好,就算是你个小丫头赢了。说吧,你要和爹爹说什么?”
朱予焕从课业最下面抽出了两张纸,笑嘻嘻地说道:“我师傅说了,要我简单绘制边关舆图,我是记得曾爷爷屏风上的大致图样,可是画工却实在太差,恳请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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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还没说完,朱瞻基已经挑眉道:“该不会是要让你爹爹捉刀代笔吧?我可不做这种事情。”
朱予焕赶忙为自己辩白:“焕焕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是师傅说爹爹丹青上乘,连曾爷爷都珍藏爹爹的画作,所以师傅才让我和爹爹多多学习呢。”
被女儿这样拍马屁,朱瞻基自然十分喜悦,大手一挥道:“不就是作画吗?爹爹教你就是。”
朱予焕看他答应下来,这才从朱瞻基手中接过自己的课业,嘻嘻一笑,道:“到时候师傅肯定惊掉下巴呢。”
朱瞻基原本还未发觉,见她伸出手,这才看到自家女儿的右手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可怖的伤疤,新长出的嫩肉与手掌肤色不同,格外显眼。
朱瞻基皱起眉头,开口问道:“这伤口是怎么回事?看着不是简单的水泡和老茧的痕迹。”
太子妃还没开口,朱予焕已经微微歪头,得意地说道:“这是我每日勤加练习弓箭的证明呀,所以才有仙君在我的掌心留了一道痕迹,是不是和弓弦一般?这说明焕焕的辛苦有上天知道,必定能有所收获。”
胡善祥听她这么说,原本微僵的神情才多了一份笑意。
也就只有她的女儿这般乐观,连吃苦受伤都能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朱瞻基和母亲对视一眼,见她微微摇头,只好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道:“你啊,受伤了还要学画?我看你还是先休息几日吧,不然握笔也十分困难。”
朱予焕立刻不乐意了,拉着朱瞻基的袖子晃了晃,道:“过些时候师傅要让校场的士兵们演练阵法呢,若是我没有及时交上课业,师傅说不定就不让我看阵法了,这可不能耽误呀。”
朱瞻基这一个月时常在宫外歇息,就算短暂回宫,也是自己在书房里倒头就睡,或者是跟在太子的身边处理政务,对于后院的妻妾和子女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闻言不免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太子妃见状道:“这个我一会儿和你细说。”她说完在这对父女之间来回打量,失笑道:“瞧瞧你们两个,这段时间下来可都黑了不少,就是到大街上走着也看不出是皇家子弟。”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却只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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