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尘的目光深邃而凝重,犹如能穿透人心,他缓缓开口,声音虽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予姑娘,你说的三十升粮食,可是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在给予予浅浅最后的考虑机会,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沉重。
语气冷淡得如同初冬的寒风,没有半分起伏,犹如面前的滢一只是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陌路人,言语间透出的距离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起来。
予浅浅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内心深处泛起一阵沉重。
她的眉头轻轻蹙起,眼中闪过几分错愕与失落。
原本寄予厚望的沈慕尘,那个承诺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人,现在竟表现得如此冷漠。
她记得很清楚,沈慕尘曾亲口说过,只要她为他筹备粮食,他便会成为她的坚实盾牌,抵御来自予大全的一切刁难……
此刻看来,那些话语犹如随风而逝的轻烟,缥缈而又不可捉摸。
沈慕尘的眼眸微微低垂,目光落在予浅浅那张如温润玉石般洁白无瑕的脸上。
注意到她的脸颊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泛红,一副既委屈又倔强的模样,不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暗暗叹了口气,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予姑娘,尽你所能提供粮食,不足之处由我来填补。”
这番话,就像是平静湖面上突然投下的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顿时陷入了死寂,所有人的表情都被冻结,惊讶、不解、甚至是几分敬畏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就连予浅浅本人,也是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显然没有料到沈慕尘会做出如此惊人的决定。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予大全,他的眼睛里闪过疑惑与戒备,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沈里正的意思是……你要代予浅浅缴纳赋税?这世间哪有里正替百姓承担粮税的道理……”
沈慕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愿意帮助予姑娘,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朝廷律法未曾明文禁止他人相助,何来不可之说?
予大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怒意如同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燎原。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找人将沈慕尘打倒在地。
但理智告诉他,这并非明智之举。
沈慕尘近来与县令关系密切,自己的地位与之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想要扳倒他,绝非易事。
他按捺住心头的愤懑,手不自觉地抚上胸膛,那里,心跳如鼓,砰砰作响。
良久,他突然冷笑出声,话语中带着讽刺与挑衅,“原来如此,沈里正,你助予浅浅一臂之力,实际上是想从我这里夺走粮税的控制权吧?但你今日能让她单独完成纳粮,明日能保证让全村百姓都乖乖就范吗?”
这场较量,宛如公开的擂台,胜负关乎的不仅是面子,更是今后在乡里立足的底气与尊严。
一旦失手,就意味着永久的屈辱,再也无法在乡邻间抬头做人。
沈慕尘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玩味地望着对方,缓缓说道:“我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权力,但若是予姑娘主动提出要纳粮,我又怎能不照办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犹如在享受这场微妙的心理拉锯战。
予大全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话语,“你这分明是……滥用职权!我们村里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沈慕尘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却带着几分不屑,“滥用职权?我和予姑娘之间何来的私情可言?村里的父老乡亲,可有人见过我们私下交往?反倒是族长大人您,与荣傲天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他强人所难,您不仅不阻止,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助纣为虐。你们俩,一个想娶,一个帮忙,从头到尾有没有真正考虑过予姑娘的意愿?”
说罢,沈慕尘面带轻松,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玄,那一瞥似乎蕴含深意。
沈玄一愣,正欲与之对视,却发现沈慕尘已经巧妙地转头,视线温柔地落在了沈玄身旁的予浅浅身上。
“予姑娘,你尽管回去取粮,我在这里静候你的归来。”
沈慕尘的声音柔和了许多,这简单的话语中隐含着坚定的守护,似乎在无声地告诉予浅浅,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他为她撑腰。
周围的村民或许未能捕捉到话中的深意,但予浅浅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抹感激。
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步入自家简陋的窑洞之中。
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她径直走向角落里那只装满了丰收果实的大缸。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那满载金黄玉米的大缸上,映照出一片温暖的光泽。
予浅浅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根饱满的玉米,轻轻地放进身边的竹筐中,每放一根,她的动作都显得异常珍重。
偶尔,几片干枯的玉米叶或是散落的玉米粒,从竹筐的缝隙间滑落,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落入尘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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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这一切后,予浅浅用衣袖擦去额上的汗水,带着一种不屈的决绝,迈步走出院子。
当她背着那沉甸甸的竹筐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为之静止。那筐中装载的不仅是粮食,更是她对自由与尊严的坚持。
予大全的面色越发苍白,手指紧紧缠绕着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挣扎与不甘。
他紧盯着那覆盖在筐子上的鲜红布幔,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中满是不屑,“故弄玄虚,玩这些花哨的手段!天知道那红布之下是否暗藏玄机,用冰冷的石块来伪装,企图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滥竽充数!速速揭开,让大家瞧瞧真面目!”
他的语气中带着力量,犹如能穿透人心的疑云。
过去的阴影并未远去,那些试图在粮食中掺杂石子与腐烂菜叶的卑劣行径,仍历历在目,他们妄图以此欺瞒,蒙混过关,骗取信任!
予浅浅眉宇间凝聚着寒意,语调冷若寒冰,“有些人啊,非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才懂得后悔!”
她的声音清澈却带着坚定,仿若冬日里的一道冷锋。
予大全的脸部肌肉抽搐,嘴角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予浅浅,你现在翅膀硬了,翻脸就不认人了!难道你忘了,当初你的爹娘是如何低声下气地恳求我帮助你们的吗!”
愤怒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可是他的身体因长久的虚耗显得力不从心,话语说到最后,气势已衰,声音更是戛然而止,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颤抖而破碎的尾音。
那句带着哭腔的“吗~~”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
周围的哄笑声随即爆发,如同波涛一般淹没了这片天地,予大全的面颊红到了脖子根,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
他瞪视着四周,试图用残存的尊严压下这场嘲讽,但再次尝试发声时,仅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予浅浅冷艳一笑,不屑一顾,“我爹是我爹,我娘是我娘,他们如何行事,与我何干?我自有我的行事准则!”
言罢,她手轻轻一挥,红布如烈风中的旗子被掀起,筐子也随之被踢翻,金黄色的玉米如同活泼的小溪,咕噜咕噜地滚落出来,瞬间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堆砌成一座耀眼的小金山。
人群中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突然出现的玉米山上,那堆砌的高度,一眼望去,三十升之数,显然绰绰有余!
予浅浅随手抓起那块红布,猛然甩向呆立的予大全,眼神中闪过挑战与蔑视,“族长大人,请您擦亮您的双眼,好好审视这满目的粮食,它们足够吗?”
事已至此,既然早已与予大全结下了梁子,那么索性就将一切摊开,无所畏惧!
予浅浅泰然自若,从地上拾起一个玉米棒子,目光扫向周围的村民,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我记得方才族长大人亲口承诺,只要我能拿出三十升粮食,他就甘愿跪地称呼我为祖宗,各位乡亲,你们可都听见了?”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人心,激起了更多的涟漪。
众人的心跳声在沉默中似乎变得异常响亮,犹如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压抑与不安。
他们的目光混杂,却又迅速避开,生怕与那冷冽的气氛有所触碰。
在这窒息般的静默中,没有人敢于打破平衡,发出哪怕几分声响。
沈慕尘的眼神只轻轻一转,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虽不起眼,却足以引燃谭影心中的火焰。
谭影心领神会,他的动作流畅而敏捷,犹如一幅动态的水墨画,于无声处展现出惊人的力量。
那半臂长的短剑犹如凭空出现,闪过幽幽寒光,自袖中滑落,被他稳稳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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