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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5章 加税平叛
    “轰——”

    时至六月,陇西山中雷鸣不断,烟尘使得四周山林蒙上一层白灰。

    这是岷州与临州交界处的山林中,而这些不断作响的雷鸣声,则是工匠与民夫在扩修官道的结果。

    为了日后的防御反击作战,刘继隆命令各州利用火药来扩修官道。

    陇右原本的官道,大部分是两丈宽,少量是一丈宽。

    如今经过刘继隆下令,所有官道都必须修出三丈宽。

    正因如此,如今整个陇右地界,基本被火药爆破的雷鸣声所覆盖。

    好在扩修的官道都是对内的,距离边境遥远,所以也不怕被唐廷探查。

    某处官道上,刘继隆坐在马背上眺望远处渐渐熄灭的扬尘,而他身后是崔恕与曹茂。

    二人此时正在汇报唐廷与河西的情报,其中最令刘继隆在意的,还是高骈的调走。

    “高骈带着四千多成武游奕军与八千多家眷南下,沿途要平定湖南兵乱和岭南兵乱,然后担任岭南节度使。”

    “新到任的秦陇刺史、天雄军节度使是原来泾原节度使的李承勋。”

    “如今成武游奕军被高骈带走大半,秦陇二州只剩一万天雄军和一千五百成武游奕军。”

    “李承勋抵达秦州后,便把成武游奕军并入天雄军,额外又招募四百多人。”

    “眼下秦陇的天雄军有兵额一万二,其中骑兵不足两千。”

    曹茂汇报过后,刘继隆这才开口道:

    “带着这么多番人南下岭南,高骈这厮是带他们去找死?”

    西北和岭南的气候有多大,刘继隆比高骈清楚多了。

    这个时代岭南的气候,与后世的中南半岛差不多,甚至还要闷热。

    高骈带去的那批人,但凡能活下三分之一,都算老天开眼了。

    想到这里,刘继隆摇摇头,懒得管高骈的死活。

    反正他离开陇右,换了个不知名的李承勋来秦州,这对于陇右而言是件好事。

    “秦陇的事情暂且观察着,如果天雄军有扩军的迹象,立马告诉我。”

    “是!”

    曹茂回应刘继隆,而崔恕眼见刘继隆没有继续说话,当即汇报道:

    “张使君让我们准备足够的瓷器、漆器和丝绸。”

    “各种香料的价钱也定下了,只有长安香料价格的三成,我们倒手一卖就能赚七成。”

    “另外,瓜沙甘肃四州都已经安稳,张使君派都万孟带两千精骑、一千五百步卒和两万百姓前往瓜州和肃州安置。”

    “安置过后,应该就准备出兵收复伊州了。”

    “伊州人口不过七千多口,两个县的守军不过八百人,索忠顗只有献城这一条路。”

    崔恕说罢,刘继隆整理了思绪,随后开口说道:

    “河西的事情不用管,只需要盯着凉州就行。”

    “另外迁徙兰州的人口,安置的如何了?”

    他把话题引向人口,崔恕听后沉默,曹茂则是接上话茬:

    “兰州治下五泉有两万七千口百姓,在河谷平原布置了三个乡,十八个村。”

    “北边的广武县,原本只有八千多百姓,基本都是番口。”

    “如今两年不到,先后迁入一万三千多人,人口二万二千四百余口,土地被二次分配,人均五亩二分。”

    “以当地的情况来看,起码能开垦五十万亩,足够养活五万百姓。”

    说到此处,曹茂顿了顿,接着说道:“山南西道这个月以来,基本没有什么人口流入了。”

    “剑南道那边,杨复恭倒是在和我们做口马贸易,每日贩往松州的口马不少于一千。”

    “至前日,杨复恭前后卖了一万七千六百一十二口,基本都是青壮健妇。”

    “这些人口中,还有九千多人没有得到安置。”

    “敢问节帅,这些人,也要向广武安置吗?”

    曹茂询问刘继隆,刘继隆不假思索的点头。

    见状,曹茂不再询问,而刘继隆也开口道:“卖了这么多人,杨复恭手上的钱,起码能买七八万石粮食了。”

    “现在他们还没停下口马贸易,恐怕俞从晖那边消息属实,魏谟不仅需要赈灾,还需要筹措钱粮来修葺南边的关隘。”

    “估计再卖个几千口人,他们就能凑够修葺关隘的钱粮了。”

    “松州那边买入的人口,依旧按照我说的,尽数安置到广武。”

    “倘若广武县仓粮食吃光,便从河州和鄯州的州仓调粮,不能动官仓的粮食。”

    “另外河西那边所需的货物都准备好,再筹措二万石陈粮送给张淮深。”

    刘继隆没有忘记当初张淮深借粮给他的事情,如今他手中粮草充足,虽然还远远没有达到目标的二百万石存粮,但送些陈粮给张淮深,还当初借粮的恩情也无妨。

    反正随着河西与陇右的香料贸易开展,陇右将会获得一笔额外的收入。

    这笔收入若是用来买粮,蓄满另外两个官仓不成问题。

    当然,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趁早拿下凉州。

    想到这里,刘继隆调转马头:“回狄道!”

    在他的示意下,众人调转马头,往狄道折返。

    为了及时拿下凉州,刘继隆从各镇抽调单独抽调一军。

    十二军三十六团,二千四百精骑与四千八百步卒在兰州五泉县集结操练。

    尽管刘继隆有指挥万人的能力,但军队之间需要磨合。

    正因如此,刘继隆在五泉县筑练兵台,命张昶前往五泉操练大军,而他则是在狄道教书的同时,时刻关注着封徽的身体。

    六月中旬,封敖与封邦彦各自从长安、山南东道送来了两名侍妾。

    四名侍妾不论才艺还是容貌都十分拔尖,不过刘继隆心思都在凉州,根本无心男女之事。

    时间进入七月,首先是都万孟将百姓安置在瓜州和肃州,以此平衡了两个州番口过多的问题。

    其次便是伊州的索忠顗交出伊州与五百河西归义军,带着索氏的三百部曲从河西草原横穿而过,带着家眷抵达了凉州。

    都万孟率军接管伊州,张淮深得知消息后,当即命酒居延与张淮涧率三千凉州兵马迁徙番和、嘉麟人口前往沙州与伊州。

    七月十五日,索勋终于入主凉州,将凉州较为重要的官职都授予了索氏子弟。

    与此同时,索勋再度与凉州别驾王端章向长安请表迁入人口。

    消息传到长安时,长安却再度乱成了一锅粥。

    “乱兵!乱兵!怎么又是乱兵!”

    七月末,咆哮声与打砸声从紫宸殿的偏殿内传出,偏殿内的三相四贵纷纷嘘声。

    李忱脸色略微苍白,明明才是早秋,可他身上已然穿上冬装。

    漆器与瓷器被摔碎于地上,殿内十分狼藉。

    见状,李忱渐渐冷静下来,养气功夫极好的他很清楚这不是自己往日的性格。

    刚才他看见奏表时,只觉得整个人无比燥热,故此才打砸了这些东西。

    如今冷静下来,他不免后悔起来。

    不过皇帝不可能有错,因此他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瞥向桌案上的奏表。

    六月初六,江西军乱,都将毛鹤逐江西观察使郑宪。

    七月初八,宣州都将康全泰作乱,率牙兵驱逐宣歙观察使郑薰,郑薰逃往扬州,得崔铉庇护。

    一年之内,四镇牙将作乱,四镇节度、观察等使,一人被囚禁,三人被驱逐,这无疑是在打朝廷的脸。

    关键在于,这些牙将驱逐观察使及节度使后,纷纷请表自己为新的观察使与节度使。

    难不成在他们看来,朝廷已经软弱到任凭牙将驱逐节度使而不敢镇压的程度了吗?

    想到这里,李忱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冽看向众人。

    令狐綯、萧邺,以及新擢升为相的夏侯孜,还有位置不变的王宗实等四贵。

    “朝廷的威望已经跌落如此了吗?”

    李忱质问众人,众人闻言纷纷行礼:“陛下息怒……”

    话音落下,令狐綯首先表态道:

    “陛下,牙将莽撞,故此才以为驱逐节度使及观察使,便可得到朝廷擢授观察使等官职。”

    “此等歪风邪气,必须扼杀于摇篮之中,避免其余藩镇有样学样。”

    “臣以为,光禄卿韦宙之父韦丹曾为江西观察使,治理有方,军民至今怀念,不如以韦宙为江西观察使,诏发邻道兵以讨乱兵。”

    “邻道?”李忱微微皱眉,令狐綯解释道:

    “此前本欲调山南东道节度使徐商麾下兵马入湖南平叛,而今湖南与岭南平叛事宜既然交给高千里,那不如派徐商出兵,协助韦宙平定江西叛军。”

    “至于宣州,陛下可诏令淮南崔使相征讨叛将康全泰。”

    令狐綯虽然不常开口,但能在大中年间相位稳固,其身上也是有些智谋的。

    在他三言两语间,江西与宣州叛乱的事情,便得到了解决的办法。

    李忱听后颔首,深吸口气道:“下诏,以崔铉兼宣歙观察使,即日出兵平叛。”

    “另外,以宋州刺史温璋为宣州团练使,随崔铉平叛后留任宣州。”

    “陛下英明!”令狐綯等人见状纷纷唱声,李忱见状,也觉得原本的焦躁症状平静不少。

    他渐渐冷静下来,而此时王宗实也连忙上前作揖:

    “陛下,凉州奏报,安西副都护张淮深挥师西征,河西观察使索勋率兵入驻凉州诸县,请表迁徙人口,以实凉州。”

    “……”听到这话,李忱当即皱眉。

    他忘不了张议潮对此事的支持,因此他始终觉得这件事有阴谋。

    “张议潮、张淮深与索勋有旧怨,如今却配合撤出河西,让出凉州由索勋驻守,诸卿以为如何?”

    李忱询问众人,众人听后,马公儒率先站出来作揖道:

    “陛下,臣以为,索勋入凉州之事恐有诈,王端章恐遭其收买,不如另派官员巡察如何?”

    “陛下……”同为四贵的王归长也站出来作揖道:

    “即便没有诈,也不应该留索勋此等反复之徒坐镇凉州。”

    “臣建议,下诏令张直方率军入凉州,与王端章配合后,下旨调索勋入朝为官!”

    “陛下,臣附议。”四贵之一的王居方也站出来附议,这让孤立无援的王宗实怒从心起。

    他将目光投向令狐綯,却见令狐綯老神在在,没有开口的意思。

    “陛下,索勋此人确实反复无常,理应防范。”

    萧邺倒是开口了,但也并不支持索勋坐镇凉州。

    王宗实目光移向夏侯孜,却见夏侯孜踌躇道:“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

    不是众人小心,而是张议潮态度着实反常,加上索勋反复无常的事迹早就流传长安,他们自然需要小心防备。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只要张淮深和刘继隆不对索勋出手,索勋完全可以凭借手上七千五百名甲兵掌控凉州。

    “陛下,倘若刘继隆得知,率军北上抢占凉州,那朝廷数年之功,便尽作无用了!”

    王宗实只能把刘继隆扯了进来,但他话音落下,马公儒便冷哼道:

    “若是刘继隆敢出兵攻打索勋,那朝廷正好有借口平叛!”

    王归长闻言也附和道:“听闻刘继隆派人传流言于剑南、山南等道,甚至流传至江西、淮南,其目的便是引诱百姓前往陇右。”

    “三日前,西川节度使魏谟、东川节度使崔慎由联合奏表百姓逃亡陇右一事,陛下龙颜震怒。”

    “倘若刘继隆出兵攻打索勋,此举如同叛乱,朝廷可派兵马讨之!”

    马公儒与王归长这话倒是说进李忱心坎里了。

    刘继隆在陇右日渐强盛,朝廷几次制裁都不起作用。

    长此以往,等到刘继隆羽翼渐丰,到时再动手,反倒有些迟了。

    不过刘继隆行事稳妥,以至于朝廷没能抓住他的把柄。

    加上国库情况不佳,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如今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差,若是把刘继隆留给儿孙处理,恐怕会祸及子孙,波及自己的名声。

    这般想着,李忱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人言刘继隆有天日之表,恐有野心。”

    “倘若刘继隆果真觊觎凉州,朝廷自然要出兵。”

    “不过眼下国库空虚,若是刘继隆动兵,朝廷恐怕没有足够的钱粮应对。”

    万般事情,最后还是在“钱”上打住。

    令狐綯很清楚,皇帝是想加税,但又不想亲自开口。

    毕竟天下情况在此,各地饥民不断,淮南盗寇更是数以十万。

    时局如此,倘若再贸然加税,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想到这里,令狐綯老神在在,假装听不懂皇帝言论。

    萧邺、夏侯孜见令狐綯不开口,当即也沉默起来。

    这般情况下,马公儒倒是主动作揖道:

    “陛下,若是刘继隆兵乱而国库空虚,关中恐有危。”

    “臣建议增加盐茶等杂税,只需供关中及京西北八镇兵马数月之用,便能应对刘继隆之乱。”

    令狐綯闻言,心里暗自摇头。

    刘继隆现在还好好在陇右待着,把他当做加税借口,刘继隆即便不反也要被逼反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看向皇帝,好在皇帝虽然愤怒,但也知道此举容易把刘继隆逼反,因此他否决道:

    “刘继隆尚未叛乱,怎可以此等借口来征收杂税?”

    “臣糊涂……”马公儒也果断认错,而李忱见状看向萧邺。

    “萧相,以卿之见,该以如何?”

    萧邺眼见跑不过,当即为李忱算了一笔账。

    “陛下,朝廷岁收虽广,然常费少三百余万,有司唯远取后年方乃济。”

    “今诸道用兵,月费度支钱一百余万贯,仅关中与京西北八镇便度支四十余万。”

    “若要筹措数月之用,唯有加盐茶杂税,亦或加税三厘。”

    萧邺是给出办法了,关中神策军和京西北八镇,每个月要用四十余万贯。

    这还是在镇内养兵的情况,倘若出兵,费用说不定能翻一倍。

    朝廷如果要收拾刘继隆,起码要积蓄几个月的军费,那就是二三百万贯。

    在河北普遍不交税的情况下,这等于从大唐每个百姓身上搜过一百多钱。

    萧邺的本意是让李忱知难而退,却不想李忱思考过后,竟然忍不住点头道:

    “诏令天下诸道,以赈济剑南饥民为由,加税三厘。”

    令狐綯、萧邺、夏侯孜三人闻言心里叹气,但马公儒与王居方、王归长等人却连忙作揖:“陛下圣明!”

    李忱轻微咳嗽几声,只觉得喉咙再度瘙痒难耐,摆手道:

    “待秋收税收入府库中,尽数积存,待日后河陇有变,再行拨给。”

    “臣领旨……”

    萧邺无奈行礼应下,随后便跟着令狐綯等人退出了偏殿。

    在他们退出之后,李忱目光也看向马公儒等人:“你们也退下吧,另外召太医李元伯携长年药入内。”

    “臣等领谕。”

    马公儒等人纷纷退下,并为李忱传召了太医李元伯。

    与此同时,朝廷要加税的消息也传遍了朝野。

    加税三厘,若是天下太平时,倒也能收到近百万贯。

    可如今淮南大饥,百姓流离失所,而岭南、湖南、江西、宣州各处兵乱。

    这三厘税是否能满足朝廷的胃口,那还是两说。

    倘若各道又有遇灾害者,这三厘税恐怕都征收不上来。

    对此,有人叹息,有人茫然,有人依旧不理,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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