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冬日暖阳。
陆家充满了各种食物的香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沈雪禾今日起得很早,她觉得自己超聪明的,知道今天天不亮就会有人放鞭炮,昨晚她睡得很早。
这几日天好,沈雪禾的心情也很好。
她穿着崭新的红裘,顶着陆存为她梳的元宝髻,满脸喜气洋洋,逢人便向人问好。
“相公过年好!”
“娘,过年好,恭喜发财!”
“青杏,过年好啊!”
“叶姨,过年好,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她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所到之处尽是光和热。
方雅芹笑着给她塞上红包,有了沈雪禾以后,这个家才更加有了家的感觉。
当方信花身着一身红色战袍来到陆家拜年时,沈雪禾开心地大叫一声,抱住了她。
“表妹,过年好,好久不见,你这一身好飒!”
“还和我的颜色很配呢。”
方信花羞红了脸,她是特意穿这套衣服过来的,这件战袍更适合春秋穿,但是战友们都很羡慕这套衣服,她就想穿过来给表嫂看。
“表嫂过年好,我这身是特训奖励的衣服和装备。”
“真好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年三十回的,表嫂,我能在京城待到春天呢。”
“我们将军说了,要让我参加演练和军队比赛,时间就在三月初,元宵节过完开始集训。”
沈雪禾拉着方信花坐了下来,方信花褪去了曾经的畏缩,很是自然地谈起了她在军队的事。
首先要提的是,她在军队中交到了很多朋友。
明州相对太平,他们日常的任务就是剿匪和巡逻,所以很多有野心的人并不愿意加入明州军队,本来立功的机会就不多,去了明州更是升迁艰难。
明州之所以有大批驻军,是因为这是一个容易生乱的地方,历史上无数农民起义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不过明州军队对很多家境困窘的年轻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当地土壤肥沃,因而明州军队发的粮食是最多的,而且管理制度人性化,可以提前预支粮食给家里人。
但是年轻人,不管是加入什么军队的新兵,都是渴望建功立业的。
方信花并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志向,于是在剿匪的过程中,方信花总是把自己的人头和收缴货物让给战友们,刚开始她这样做,有人觉得她虚伪,可是后来见她始终如一,傻傻地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别人,干得多拿的少,不禁替她不平了起来。
后来明州水患,方信花在其中大放异彩,战友们直接推举她成了百户。
他们是这么想的,这么老实又能干的烂好人实在是少,方信花真心待他们,借物借粮从无二话,“他”越是不争不抢,他们越是想替“他”争到更好的。
方信花笑着说:“他们说,我太实诚了,他们就是见不得勤奋能干的人被蹭军功的人压下去。”
再后来又因为这种过于好的人缘,明州的胡将军注意到了方信花,把她调到身边考验她,见她不仅武力高强,还认字,悟性高,胡将军是个惜才的人,把她当子侄看,抽时间亲自指点她兵法。
“总之,一切都很好。”方信花说道。
她很喜欢这种集体拼搏的感觉。
相较于从军前,方信花的眼睛更为坚毅,说话也更加自信。
沈雪禾听得津津有味,比起表妹的生活,她的生活就比较平淡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羡慕方信花,却也清楚自己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沈雪禾回顾这一年的生活,目光移向了正在招呼方家人的陆存,不自觉地眉眼弯起。
她在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着喜欢的生活。
“我过得也很好,祝愿我们越来越好。”
——
新年这一天,沈雨茗和盛弈是在皇宫度过的。
皇后病重,宫里没有丁点过年的气氛,建安帝很在乎名声,禁止大肆铺张,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被后人诟病。
但是新年的宴席还是要摆的,皇亲们各个衣着华丽、举止得当,众人在一块儿恭贺几句,欣赏一番歌舞,优雅得体地尝上几口菜肴,这一天就结束了。
“实在是无聊。”盛弈这样评价。
“菜是半温不热的,歌舞每年也都差不多,还不如让我们自己过自己的。”
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沈雪禾了,他父皇简直是个周扒皮,就不让他有闲着的时候。
大过年的,盛弈整日早出晚归去规定什么烟花爆竹燃放事项、外出返京车马停放条例、乞讨者安置方案……
沈雨茗笑笑不说话。
每年过年都这么无聊,以前也没见他说什么。
摆明了是心情不好,又想在她跟前散发负面情绪。
盛弈张了张口,看到沈雨茗托着额头,很是疲惫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想让沈雨茗带他回沈府探亲,想光明正大地见到沈雪禾,可是沈雨茗必然不会同意的。
沈雨茗曾经明确地和盛弈说过,不想让他和沈府有过多牵扯,避免功败垂成连累她娘家。
靖朝的律法相对宽松,一人的罪过通常情况下不会牵扯到家人,除非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沈雨茗不想做的事情,盛弈不能强迫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当年他们大婚后,短短数月时间的相处,盛弈就明白应该怎么对待沈雨茗了,他应当把她当做平等的合作伙伴,给予尊重和诚意,而不是器重的下属,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和睦相处。
——
大年初二,阴云。
这天夜晚,寒风凛冽,临安王府的红灯笼不停的晃动,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下人们忙碌地走来走去,李侧妃早产了。
哭嚎了一夜后,稳婆颤抖着双臂抱出了一个浑身青紫的死婴,婴儿缺少左臂。
盛弈仅仅看了一眼就撇开了眼睛,皱了皱眉,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拂袖离去,留下沈雨茗为他收拾烂摊子。
自从盛弈见到沈雪禾的那一天起,他就将对李容琴的些许情分全都抛之脑后,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沈雪禾。
与这种满心沸腾的、灼烧他的五脏六腑的爱相比,他对李容琴的感情实在单薄,就像泡沫一样,他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曾经为什么宠爱她。
沈雨茗望着盛弈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些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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