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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邪魔外道
    陈万道担心葛明礼反悔追赶,双手持桨使劲划船,不一会小艇就已驶出数里,再也瞧不见三桅帆船的影子,方才慢慢松劲缓下船速。

    这时黎明前的黑暗渐渐逝去,远处天际依稀现出淡淡鱼肚白,小艇在波涛中起伏不定,陈万道抬头望向坐在艇尾的陈万婉,见她黄衫胸口有着小团血迹,与绸裳差不多同样颜色,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失声惊问道:“万婉,你受伤了?”陈万婉轻嗯一声,漫不在意道:“婉儿想不到葛明礼的内功如此深厚,与他对了一掌受了些许轻伤。”她在旁人面前都是自称万婉,惟有与陈万道独处时才会自称婉儿,算是兄妹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

    见陈万道脸上满是担心神色,陈万婉心中莫名一暖,竭力装出浑若无事模样,笑嘻嘻道:“大哥莫要担心,婉儿上了小艇立即服下伤药,已经运功行气再也无碍。”陈万道稍微一想已明其理,陈万婉用噬心丸挟制葛明礼不敢动手过招,论起真实功力比葛明礼要差上不少,猝不及防接了一掌已受内伤吐血,黑暗之中瞧不出来,直到如今天明方才发觉。

    虽然陈万婉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行若无事,但陈万道与陈万婉自幼玩耍感情深厚,见她受伤吐血哪能放得下心,急忙伸手入怀取出粒洁白丹药,递将过去道:“这是临行前爷爷特地给的雪参丸,治疗内伤最是见效,你快些服下免得拖延加重伤势。”雪参丸以高丽国长白山出产的千年雪参为主药,调配多种珍稀药材炼制而成,南洋陈家虽然财雄势厚也不过藏有十余枚,陈兴华担心陈万道途中出事特地给了一枚以济缓急,见陈万婉受伤吐血哪能不立即取将出来。

    陈万婉师门自有救命灵药,下了小艇立即服下已保无虞,见陈万道取出雪参丸毫不吝惜,心里也不自禁感动,摇头道:“婉儿早就服下伤药,大哥莫要浪费雪参丸,留着以后以防万一。”低头向雪参丸瞟了瞟,见丸药如同珍珠大小,洁白无暇芬香扑鼻,嗅入鼻中精神不自禁一爽,抿嘴微笑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雪参丸,爷爷怕我顺手牵羊偷偷窃取,防贼般从不给婉儿观瞧,今日总算见到了它的真实面目。”听到这话陈万道也不禁莞尔,南洋陈家子嗣虽然众多,然而阳盛阴衰孙辈惟有陈万婉是女儿身,因此自幼独得陈兴华宠爱无所不从,只要瞧到中意物事千方百计总要弄到手方肯罢休,陈兴华被她进屋偷拿得怕了,珍稀物品全都锁好不给观看,生怕陈万婉动了贼念来个不告而取。

    强把雪参丸硬塞入陈万婉手心,陈万道郑重道:“雪参丸治疗内伤最是灵验,你受伤吐血还是把它服下,早日痊愈大哥才能真正放心。”手指相触陈万道感觉陈万婉掌心柔软温热,禁不住一阵气血翻涌,口干舌躁蠢蠢欲动,心里暗自感觉奇怪,自己与陈万婉自幼玩耍从来没有男女之防,成年之后交际往来也经常逢场作戏,不算没见过风情的情场雏儿,怎会如此经不起诱惑,竟会对堂妹也心生绮念,难道自己是见到美女就想上床的无耻色狼?

    他不知降头术有一门极厉害的媚惑功夫,只要施展就能让对方意乱情迷难以自主,与妈祖神教的天狐魅术不相上下,陈万婉师父传授见陈万婉修习降头术极有天份,便把媚惑功夫也传授与她,陈万婉自然不会对大哥使出媚惑功夫,然而一颦一笑自含风情,让陈万道不知不觉中毂,血气方刚更加难以自持。

    陈万道不晓得其中缘由,只道自己多日不近女色心荡神驰,心中暗生警惕赶忙缩手,瞧着陈万婉把雪参丸塞进红润小嘴,从腰间取出绣花水囊仰颈喝了几口,晨曦映照下红唇玉颈更增明媚,只瞧得陈万道面红耳赤更加蠢蠢欲动,他不动声色挪后数尺,哑着嗓子问道:“万婉,你怎会暗中跟到这里,事先有没有告诉爷爷?”陈万婉慢然斯理把绣花水囊挂回腰间,向陈万道翻了个俏巧白眼,仿佛嘲笑他明知故问,

    “事先告诉爷爷怎会放婉儿走路,不过大哥尽管放心,婉儿行前告诉爷爷要到暹罗玩耍,一两个月归家不得,没人会发觉婉儿偷偷跟随大哥来到琉球。”陈万婉生性喜欢游山玩水,幼时经常由陈兴华携带外出游玩,长大之后独自行走江湖,她聪明机警武功不弱,无论遭遇何种险境都能安然脱身,家人虽对大姑娘独自行走江湖着实不太放心,难以管束只能无可奈何,陈万婉无法无天变本加厉,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逍遥在外。

    她前些日子跟随海船前往东帝汶游玩归来,知晓陈万道秘密前往琉球报讯传信大喜过望,立即寻了个借口暗中追赶出来,偷偷跟在陈万道身后冷眼旁观,待到陈万道中计被俘方才出现救援,想要出其不意给个大惊喜。

    陈万道对此早有预料,哼了声转换话题问道:“你啥时候成了百变神偷,大哥怎么从不晓得?”目光炯炯望向陈万婉,陈万婉却没有理睬陈万道的问话,俯身轻轻触碰冰凉海水,赞叹道:“大哥,你不觉得清晨的大海清澈透明分外迷人,婉儿感觉如同偎依在母亲的温柔怀抱,暖洋洋的真想就此宅到地老天荒,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永远不用记挂人间的忧愁烦恼。”说着从袖袋取出绸帕在海水中蘸湿,轻轻擦拭粉嫩面颊粘着的污溃,一丝不苟仔细盘好乌黑长发插好玉钗,慢条斯理竟把空旷大海当成内院闺房看待。

    陈万道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他身为陈家嫡房长孙时常出海经商,早就见惯了海上风景,哪会如陈万婉莫名生出感慨,板着面孔道:“莫要胡闹,大哥真地有事问你,百变神偷是不是真地就是你。”陈万婉咯咯娇笑,突地伸手掬了些海水,劈头盖脑泼在陈万道脸上,嘻笑嗔道:“大哥你素来处事精明,怎么也跟老实头一样婉儿说啥就信啥,百变神偷只是婉儿随口说出吓唬葛明礼,哪能当得了真。”见陈万道张大了嘴巴似乎不信,连头面被海水淋湿也似不晓,陈万婉笑得花枝乱颤,叹道:“百变神偷窃技何等了得,婉儿的粗浅功夫只能哄哄葛明礼,哪能与她老人家相提并论。”陈万道目光闪动,脱口问道:“你真地识得百变神偷?”陈万婉伸手拂了拂额前秀发,得意洋洋道:“百变神偷与我师父大有渊源,曾经起意想要收我为徒,婉儿的窃技也蒙她老人家传授,妙手空空还过得去么?”见陈万道张嘴想要说话,抢先道:“大哥若要问百变神偷的姓名来历,妹子却不能告诉你,她老人家曾千叮万嘱,绝不对外人泄露她的身份。”陈万道常在巴达维亚街面行走,耳里灌满了百变神偷扶贫济困行侠仗义的奇闻逸事,他是少年心性暗生仰慕,曾经起意结交却始终无缘睹面,见陈万婉瞧破自己心思先用言语堵死,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子,闷声问道:“我记得你跟我一样学的都是家传武功,啥时候竟多出位降头师师父,可曾事先告诉了爷爷。”私自拜师学艺是师门大忌,陈万婉自幼由陈兴华亲授家传武功,虽然没有师徒名份不禁另外拜师学艺,然而不事先告知却也有些说不过去。

    陈万婉闻言滞了滞,抬眼偷瞟陈万道面色,见他脸色平静瞧不出喜怒,垂下头颈轻声道:“我的师父是婉儿游历东帝汶时无意结识,当时她老人家被许多黑降头师追杀身受重伤,婉儿瞧不过眼设法救助逃离,事后得她老人家收录门下,噬心虫也是她老人家赠予,说是可以用来挟制恶人——”见陈万道虽是静心凝听,神色却微微有些鄙薄,知道他身为陈家嫡房长孙幼承教诲,自诩出身世家光明正大,把装神弄鬼使用巫蛊咒术的降头师都视为邪魔外道,虽然晓得神秘莫测手段高明,内心深处总是不自觉有些排斥。

    陈万婉与他从小长大心意相通,哪里瞧不出陈万道心中所想,俏面黯然咬住红唇,远近只能听到海鸥飞翔捕食发出的高亢鸣叫,她仿佛不耐海风寒冷瑟缩了下身子,沉默良久道:“大哥,降头师有好有坏,并不全都是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邪魔外道,我师父出身降头术世家,自幼就学得巫蛊咒术,然而从来没有用降头术害人性命,传授降头术给婉儿也不过是感念救命之恩,绝不会对陈家有何异图。”陈万道神情有些似信非信,冷哼道:“这些道理你自行与爷爷说去,瞧爷爷晓得你另外拜师学艺偷偷习练降头术,还会不会放任你外出逍遥。”陈万婉闻言打了个寒噤,心想爷爷素来瞧降头师不起,说都是些装神弄鬼欺哄愚民的邪魔外道,如若晓得自己居然背着他老人家偷偷习练降头术必定大发雷霆,禁足一两年都有可能。

    她游山玩水自由自在惯了,若是禁足在家比杀头还要难受,况且降头术还未习练至大成,万一师父见不到自己找上门来,与爷爷当面发生冲突,无论胜败自己都是难以做人。

    想到这里陈万婉转了转眼珠凑将过来,抱住陈万道胳膊摇晃撒娇道:“大哥对婉儿最好,不会把婉儿拜师学艺告诉爷爷,对不对?”她年方二八身体早就发育,不顾男女之嫌软玉温香偎到陈万道身边,媚惑功夫施展出来陈万道哪里吃得消,忙向后退缩道:“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动脚成个啥样。”小艇面积本就不大,陈万道慌不择路往后退险,屁股坐空险些掉下艇去,赶忙施展擒拿手法牢牢扣住艇舷不敢稍动,退亦不能进亦不敢,陈万婉瞧得有趣异常,粲然娇笑宛若鲜花绽放百媚横生,陈万道不自禁有些脸红心跳,赶忙垂下眼皮再也不敢多瞧半眼。

    陈万婉咯咯娇笑一阵,刚想开口取笑忽地瞥眼瞧见远处海面帆影晃动,竟是三桅帆船鼓风追将过来,不由地面色倏变,瞪大眼睛脱口叫道:“不可能,葛明礼座船已经沉没入海,怎地还能追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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