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那个护士说小姑娘卖鸡蛋卖了不少日子了，她既然敢拿这么多来卖，那肯定能卖个七七八八的。

    “一个鸡蛋她挣一分钱，三十个就能挣三毛了。一个月十块钱，这小姑娘确实有点头脑。”

    金霞掰着手指头，这还是保守估计呢，这小姑娘肯定不是卖早上这一回，白天她还会偷摸溜进来推销，怎么算一个月赚的也够得上一个初级职工的工资了。

    “你看，有人去找她买了。”

    江迎雪指着下面，真有人从楼里出来，去找她拿鸡蛋，陆陆续续还去了不少。

    大家也都是快快地来，快快地走，都知道这事得悄悄摸摸的。

    “这么挣钱，怎么也不知道把自己收拾地利落一点？回去把衣裳洗洗，人家看了也觉得卫生，”金霞不由猜测，“她家大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就金霞看过的不负责任的家长就数不胜数了，孩子能活着就行。

    生活的质量好不好，孩子高不高兴，他们是不管的。

    能管口饭吃就不错了，更有那不靠谱的爹妈，连死活都不管，要是生了病，随便治一治，治不了拉倒，反正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折一两个也不心疼。

    “我觉得也是，这么点大就出来顶风卖鸡蛋，换了别的大人都不敢干呢。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应该还在上小学？”

    江迎雪看着底下一直紧张地望着住院部大门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心疼了。

    “咱们就一天买俩，就当帮她的忙了。能帮多少帮多少，咱们也不用刻意帮她。”

    “嗯，我这就下去找她买，我再顺便告诉她，以后每天都在她这儿订两个。”

    江迎雪说着就拿了钱跑下楼去，她下去的时候，见到小姑娘正要离开了。

    “你卖完了吗？”

    江迎雪追上她的身影，小声把她给叫住了。

    小姑娘本来感觉有人追她，吓了一跳，但转身认出了江迎雪，就松了口气：

    “姐姐，我背的卖完了，你能等一会儿吗，我再回家背一趟来卖。”

    江迎雪点了点头：“行。”

    听她生意这么好，江迎雪都有点欣慰。

    希望等着改革开放之后，这小姑娘能凭借自己的胆识和经验闯出去吧。

    江迎雪也没上楼，就在树下等着，不一会儿小姑娘“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拿了两个鸡蛋给江迎雪。

    江迎雪付了钱，边问道：“你胆子这么大，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小姑娘把江迎雪给她的一毛二分钱收好：“我爹妈早死了，家里的长辈没一个管我们的，我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听到这话，江迎雪心里有些不落忍。

    小姑娘却道：“姐姐，你不用可怜我，我可能干了。这买卖挣钱，你别看我穿成这样，其实是不想让我们那些邻居看出来我们日子过的好，不然我们一群小孩，他们会来欺负我们的。”

    江迎雪看着眼前还没到她肩膀的瘦小女孩，只觉得她不仅比自己坚强，还意外地比她成熟多了。

    比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还成熟。

    她顿了顿，不知为什么觉得鼻子酸酸的：“你可真棒。”

    小姑娘冲江迎雪咧嘴笑了笑，她也是看这个姐姐像个好人，才对她说这么多的。

    两人谈话之间，已经又有人要来光顾了，江迎雪没继续打扰她，把两个鸡蛋各藏在左右的袖口里，带着上了楼。

    江迎雪把小姑娘的身世告诉了金霞，金霞也连连感叹世事无常：“幸亏她是个撑得住的，不然真不知道她往后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得向她学习，”江迎雪继续看着窗下，正好看见这小姑娘看见住院部出来一个人要赶她，她连忙跑走的画面，“我的心理素质还赶不上她一半。”

    上辈子她心理素质要是能好点，也不至于让贺红林给气死。

    “哎呀，各人有各命，小江你啊就是享福的命，有些事不用学的。”金霞不想说，这小姑娘能练就这么一张脸皮，可不是靠天生就有的。

    要不是被逼到没办法，哪个小孩不想天天在爹妈的目送下出门上学呢？

    江迎雪看那小姑娘的逃跑路线是拐到住院楼的另外一面，她笑了笑，就从窗边离开了。

    她说道：“咱们在病房窗户上能看见她，那些医生护士在她们的办公室肯定也能看见她，大家虽然明面上赶她走，但心里肯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连追出去的保安也是跑两步就停了下来，象征性地履行了一下自己的职责，要是被领导发现什么的，谁也不能说他没作为。

    “世上还是好人多。”金霞在病房里头溜达起来。

    如果手术不失败，金霞本来就也没有什么事情，她在医院里头整整闷了一个星期，江迎雪和秦越才同意把她接出院。

    秦越好不容易放了假，正好跟江迎雪一块儿回去一趟，他们去赶早班车之前，得赶紧把金霞送到廖家。

    秦越道：“我跟我的同事说好了，他们家房间有空余，我拜托他腾了一间房子给我，我一个月给他五块钱当房租。吃饭吃菜我给你从食堂捎，也不用麻烦别人。”

    “好好好，这样好。能不麻烦人家就不麻烦。不过我在这人家家里住，小江怎么办呀？”

    江迎雪道：“婶，我得先回去一趟，跟大队请的假也到时候了，我再不回去，他怕是要来抓我。我等月底再回来，要是面试成了，单位会给我安排宿舍的，要是不成，我就回村呗。”

    金霞有点不放心：“你自己在家住，我还不放心呢。要不然这样，我还是跟你一起回村吧，你这样的自己回村连饭都吃不上。”

    “不就是吃饭的事情吗？我拿着粮食回知青队吃就是了，上哪不能把肚子填饱啊？您就别折腾了，这胳膊要是在客车上磕了碰了，这几天我们不就白忙活了么？”

    江迎雪赶紧拒绝，她也没有金霞想象的那么不能自理。

    她虽然不会干活，但是在村里人缘还行啊。

    就是讨饭，也能把自己给喂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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