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员外有些发怔。
什么?
这人胆敢觊觎他的酒水生意,也要进来分杯羹。
他现在不得不怀疑,今日这样的安排,是不是这个姓姜的女子一手操控的。
当然,这念头也不过是盛怒之下一时糊涂冒出来的想法,他不认为,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会有如此巧妙的掌控全局的手段!
他冷笑一声,满脸阴鸷地盯着姜篱,语气冷硬道,“大人,这酒水生意是我窦家立足之本,酿酒的方子更是几代人共同守护,
照大人所言,招纳贱……县民入内,将来必然仿版频出,此等损害家族利益,毁我基业之事,恕老夫不能从命,大人要依法办事,那就来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甫一转身,却在这时见着一名衙役跑来,手里拿着一具白骨“吧唧”一下摔地上裂成了八瓣。
望着一地白骨,窦员外的心骤然加速,全身的肌肉都崩得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几近发飙的边缘。
接着,他听见身后的姜篱问那衙役,“三更半夜弄一具尸骨到衙门来做什么?”
那衙役紧张又抱歉的语气道,“大人恕罪,仵作发现义庄里莫名其妙少了些尸骨,为防此事走漏引发百姓恐慌,于仵作用石膏做了些假尸骨填数。”
之后,窦员外就没有再听见姜篱说话了。
她为什么不说话啊?
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
待他真转身回看,真不见了那人身影时,整个人就陷入了无尽猜疑中。
衙役左右开弓将他押了出去。
窦员外着急地大喊,“你们做什么?要带本员外上哪去?”
衙役没理会他的叫骂,再次将他投入了牢中。
因为无意间看见那具白骨,窦员外就做贼心虚地认为太仙酿背后的秘密要被人扒拉出来了。
此时身边若有个人心腹给他答疑解惑,安抚两句倒还好。
可惜只有四面铁窗,让他一个人陷在那样的猜疑里越发地钻了牛角尖。
扯着草席管子算可能,
知道了……
不知道!
不知道又为何让他见着了一具白骨?
可若知道太仙酿的秘密,为何不采取行动?
疑心病越来越重,逐渐露了怯。
他问被关在隔壁,但只一窗相隔的许曼娘,“你喝过太仙酿吗?”
许曼娘点点头。
他又问,“最近是何时喝的?”
许曼娘用疑惑的眼神看他,“就今日啊,员外爷来别苑,咱们共饮美酒。”
窦员外眸光一沉,今日在别苑喝的酒可不是什么太仙酿,自己要入口的酒水怎能是它,可许曼娘并不知情,她只认为是太仙酿。
若她是姜县令找来专为调查太仙酿的帮手,怎会毫无心理负担地饮酒呢?
一定是他想多了。
放下心来,窦员外也是累了,靠在墙角望着铁窗外的夜色,不知不觉睡着了。
然后,他刚入眠不久,牢门再次打开。
狱卒粗鲁地将他拖起,告知姜大人要升堂。
待他到了堂上,听姜篱和他东扯西拉,偶尔还能见着衙役小声在姜篱耳边说话。
每当这时,那女子的眼睛就盯着他,眼中含笑,时有时无透出几分凌冽,他便没来由的心底发寒,总觉得那些小话全都与他的太仙酿有关。
到底是心虚,等到他一紧张口出恶言厉声警告时,姜县令似乎就被他的话震慑住,又结束了一次审讯,将他关了回去。
就这么说吧,一整夜,他就没有正经地闭上眼休息一会,被姜篱提审放回提审放回,凌晨鸡叫时,他感觉自己老了至少二十岁。
一夜过去,窦员外觉得自己的机会要来了。
家中人见他一夜未归必要寻找,问到酒铺去,就能顺着云雨苑的线索找来。
尽管私通之事被家人知晓多少让他颜面扫地,但能保住命,面子丢不丢,不重要!
可是他左等右等,先等来的,却是太仙酿几个庄子里的管事,状告他以家人性命要挟,强迫他人行恶。
公堂上哭声震天,怨声载道。
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如蝼蚁一般卑躬屈膝的贱民,左一句右一句将太仙酿整个产业链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他自然要矢口否认的,这些贱民,他一个也不认识,谁知是不是像昨夜那样又玩上仙人跳了!
可当姜篱手中拿出了一张酿酒的方子,又擒来了他身边几十年的心腹管家。
他才恍然大悟,昨夜那番折腾,只是姜篱的声东击西,围点打援。
为了取得这关键的证据故意拖延时间,使他疏忽大意,没有时间细细思量该如何自救,将自己陷在如此被动的局面。
面对诸多指控,尤其是来自亲信的倒戈,窦员外百口莫辩,方寸大乱,汗流浃背。
在那种高度紧张,又整夜未眠之浑浑噩噩中,他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是见着主簿的笔龙飞凤舞飞快舞动。
最后,一纸诉状到了他眼前,他将双眼瞪如龙眼大,却看不清楚内容,就在他即将画押之时,他等来了希望。
黄知府带领一众衙役赶到!
“且慢!”
那一身金红色官袍,那洪亮如阳的声音,让窦员外仿佛看到一轮烈日当头罩下,使这诡异的石门县衙中的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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