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热的炭盆端进来,云岁岁把它放在程英身边,确保能感受到碳盆的热度又不至于烫伤人的距离。
又让冯胜男去把屋里取暖的炉子烧旺点,一来是为了防止患者受凉,二来可以疏通经络,让针灸效果作用得更快,又不会因为太热导致出血。
在捻了捻其中几根针之后,程英果然醒了过来。
她张开眼,就听到一声平静的询问:“感觉怎么样,肚子的疼痛缓解没有?”
程英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下,而后回答:“不太疼了,有点热。”
云岁岁点点头,把炭盆稍微移远了些,而后就开始写药方。
看着她那专业得无波无澜的表情,程英眼神复杂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云岁岁眼皮都没掀一下,“能问出这种蠢问题,说明你确实不适合走医生这条路。”
说完,她也不理会程英是什么表情,直接去药柜里抓药了。
七日份的药抓完,她又去给程英拔了针,然后让冯胜男帮她把衣服穿上。
正好,顾钧的安胎药也熬好了,拿进来之后看了程英一眼,眼里泛着微微的冷意。
程英脊背一僵,慌乱地低下了头。
可顾钧却没准备放过她,“今天的事,我会跟领导反映。”
袭击军属可不是小事,还闹得鸡飞狗跳的,就算不会有处分,上头也肯定要找黄秀斌谈话的。
程英眼里顿时充满了不可置信,她虚弱又可怜地说:“顾钧,我怎么说也算你半个亲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再说云岁岁又没什么事,有事的是我。”
说着,她又一脸痛苦地捂了捂肚子。
奈何怀孕再加上身体和心理各方面的折磨,让她本来还清纯顺眼的长相早就变得憔悴沧桑,做出这副表情不仅不显得楚楚可怜,反而有些辣眼睛。
顾钧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淡道:“这些话你去跟领导说吧。”
而后直接看向云岁岁,“我让王勇回去找黄秀斌把人接走?”
云岁岁点点头,冯胜男已经给程英喂过药了,回去小心安胎就行,也不用在卫生所躺着。
顾钧点点头,就出去叫王勇了。
今天团长找到他,告诉他云岁岁选上了工农兵学员,他觉得不太对劲,正好要来镇上组织宣传,他就主动领了这个任务,顺便到卫生所看看。
也幸亏来了。
听顾钧说要报告领导,程英先是苦苦哀求,看他们俩都无动于衷,后来干脆不装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咒骂。
云岁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两针,直接给她扎得昏睡过去。
孕妇嘛,就是要好好休息才对。
两个小时后,黄秀斌终于沉着脸来了。
王勇虽然没有跟他说得太明白,但他也听清楚了,程英这个贱人又惹祸了!
这回还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差点闹出了人命!
进了卫生所,看到在病床上睡得像死猪的程英,他顿时怒从心起,恨不得把人从床上拖下来揍。
他两腮胀了胀,眼里满是隐忍的阴鸷。
转过头,他又朝顾钧歉意地笑道:“老顾,我真是没脸见你,实在是对不起你和云大夫,又给你们惹麻烦了。”
“这件事,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顾钧就懂了他的意思,淡淡道:“抱歉,袭击军属不是小事,卫生局的人也在,瞒也瞒不住。”
他话音刚落,夏文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心有余悸地说:“没错,这么恶劣的事,我必须要跟领导反映,领导也肯定会严加处理,有什么关系都不好使!”
黄秀斌的脸顿时更青了,像个熟透了的大窝瓜。
云岁岁听出来了,夏秘书说的是当初程英靠关系进卫生所的事。
本来她就不准备让程英在卫生所工作太久,虽然这段时间程英还算老实,可像她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要是真做着治病救人的工作,还是相当危险的。
本来她是想等到对方生产,找点借口让她回不来,没想到不用她想办法,程英自己就要把自己的工作作没了。
她点点头,提醒夏文:“您别忘了帮我问问,到底是谁替我报了名。”
“行!”
夏文收拾好公文包,“那我就先走了云大夫,你们忙吧,别送了!”
黄秀斌知道事情已经无力转圜,带着满身寒意将程英背走了。
据说当天下午,几个领导就轮番批评教育了黄秀斌,并罚他写检讨,还要扫雪一个月。
部队处罚不了军属,却能处罚在编军人。
同时宋政委也亲自问候了云岁岁,给她拎了一些水果表示歉意。
数九寒天,水果从外省运过来大部分也都冻了,而宋政委送的这些苹果橘子都还好好的,可见确实挺有诚意。
云岁岁本也无意让大家为难,自然是你好我好地友好交流了一通,就大方地表示不会再追究。
毕竟追究的意义也不大,她又没受伤,程英顶多挨几天拘留。
万一在号子里头出了什么意外,最后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不如见好就收,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
可她没想到,好不容易大度一回,却给自己招来了后患。
就在程英回家反省的第三天,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地驶进了军区大院,从西侧集体宿舍楼里抬出了一个血呼啦的人。
有人觉得眼熟,再一看旁边悲痛欲绝的黄秀斌,顿时惊呼:“那是英子吧?”
“哎呦咋回事啊?咋浑身都是血?”
“要生了?”
“要生啥啊,还没到六个月呢!”
“那是咋回事?”
这边军属们都还在蒙呢,卫生所那边却直接闯进了几个公安。
“云大夫,请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