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铁店人心惶惶之时，林遇换了一身常服，踏着露水来到京郊。

    京郊外，是连绵不断的大小铺子。

    有养生丝的丝铺，有做砖石的砖瓦铺，也有打铁的铁铺。

    它们有一个统一的特点，大多以皇家开头。

    见林遇进来，守门的老头指点：“后生，我看你也不像是坏人。没事别在这里乱跑，里面的铺子多是皇产，守铺的太监可凶了。”

    林遇点头，在老头的指引下来到冶铁店前。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赤裸着上半身的精壮汉子认真捶打烧红的铁块，旁边的学徒眼巴巴看着铁块变形。

    林遇正欲看个仔细，有人上前拦住他。

    “喂，这里是督办皇家冶铁店。”来人上下打量林遇，“我从没有见过你，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叫林遇。”林遇抖抖衣服，“奉陛下旨意前来巡视冶铁店。”

    “哎呦，原来是林大人啊！”来人立刻卑躬屈膝，“您怎么连个官服都不穿，若是被人误会了，难免产生麻烦。”

    “本官就是要看看冶铁店真实情况，你莫要传出去。”林遇挥手让对方下去，他来到火炉旁边。

    负责锻造的大师傅抬头看了林遇一眼，手中铁锤不断落下。

    等到铁块变了形状，大师傅开口：“水！”

    两个学徒匆忙抬来一缸水，大师傅夹着火红的铁探入水中。

    噗嗤一声，大量白雾腾起。

    大师傅抽出冷却后的铁块，只看了一眼就扔到废品篓里。

    “又是一块废铁。”

    有学徒将废品抬了下去，大师傅放下手中活。

    他看向林遇问：“我看你打扮不是老百姓，来冶铁店干嘛？”

    “我来看打铁。”林遇说出自己的目的，谁知大师傅噗嗤一笑：“打铁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群没穿上衣的男人，围着铁打转。”

    “非也。”林遇摇头，“打铁关乎大夏的江山社稷，这里叮叮当当，将士们才有武器在战场挥砍。”

    大师傅终于正眼去看林遇：“你倒是个见识不凡的，比那群只知道钱的废物强多了。”

    林遇问：“大师傅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从记事起便在冶铁店打下手，十三岁便亲自上手打铁，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你说我待了多久？”

    林遇晓得遇到匠户了，这是一类很特殊的人。他们世世代代从事一种职业，家族的本事代代相传。

    有些人手中掌握着外人眼馋的秘密。

    “大师傅每日打铁，能造多少兵器？”

    “兵器？”大师傅摇头，“我已是这片最好的铁匠，每天不过打剑三把，刀一把。遇到什么将军的要求，还要浪费个把月时间。”

    效率太低了，这是林遇不能容忍的事。

    武库的武器大多损毁，想要补充必须利用冶铁店。

    “大师傅容我旁观一天。”林遇提出要求，顺便将银子递过去。

    学徒上前收了银子，大师傅对林遇说：“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待够了就走。你在冶铁店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林遇保证：“我懂，绝不打扰。”

    叮叮当当声继续响了起来，林遇果然在冶铁店待了一整天。

    说实在话，这里的环境非常差，不仅气味难闻，而且火炉的温度非常高。

    无论是打铁师傅还是学徒，都赤裸着上半身。

    他们非常忙碌，只有中午才能抽出空隙吃上几口饭团，然后胡乱喝上几口凉水，一顿中饭就这样对付了。

    大师傅的伙食只比学徒好一点，有一菜两汤，他坐在石头旁边认真吃着。

    见林遇正对着炉子写写画画，大师傅说：“掏钱的，你既然掏了银子参观，我也不为难你，快坐下和我一起吃饭。”

    林遇收起纸笔坐下，趁对方休息林遇问：“大师傅，我看你一上午出了许多废品，这是为何？”

    “因为我的要求高，别的店打出的铁做成兵器，士兵挥一千下就断，我的兵器至少五千下。”大师傅颇为骄傲。

    这也和冶铁店的环境有关，有技术的大师傅更受别人的尊敬，地位也更高。

    林遇心中明白，他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火红的炉子。

    “大师傅，我看这炉中的火温不是很高，所以冶炼出的铁品质差。”

    大师傅眉头一挑，店里火炉前不久因为下雨塌过一次，虽然学徒紧急垒了一座新的。

    却比之前的火炉差了很多，这也是他最近废品率增高的原因。

    林遇一语道破废品增多的原因，让大师傅对他刮目相看。

    “没有想到你对这东西还挺了解的，没错，店里的火炉前不久塌了。我就让徒弟们新垒了一座。也不知道是哪个偷懒，火炉的密封没做好，现在的火不足原来的七成。”

    林遇心中一动，他问：“大师傅，店里的学徒多嘛？”

    “我可是方圆几里最好的铁匠，店里的学徒大多是因为我的手艺来的。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可用之才，我看你不错，要不跟着我一起冶铁？”大师傅起了心思，想要让林遇冶铁。

    林遇笑着摇头，拒绝大师傅的好意。

    一直观察到晚上，等所有冶铁店都关门。

    林遇才打道回府，他让管家点上油灯，继续在灯下奋战。

    一连好几天林遇早出晚归，白天就在冶铁店观察工匠冶铁，晚上就回到书房。

    渐渐，宣旨上的内容多了起来，林遇心里对大夏冶铁店有了更深的了解。

    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他已经烂熟于心。

    终于在一天晚上，林遇放下毛笔脸上露出笑容。

    “终于搞好了。”宣旨上的墨迹未干，全是林遇的心血。

    他回想起这几日所见所闻，决心彻底改变大夏冶铁店现状。

    林遇看着宣纸上的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那些管店的掌柜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

    除了第一天在一个小吏面前露了身份，林遇重新隐藏起来。

    一连好几天，他都看到冶铁店的伙计四下寻找着什么。

    林遇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找自己，可他不慌不忙，暗中巡视大部分冶铁店。

    咚咚咚，悠扬的钟声从皇宫中传来。

    林遇挑灭灯芯，将整理好的宣纸放在盒子里。夜深了，他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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