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从王嫂口中听到了霍时宴被打了十几鞭。
“后背一片鲜血淋漓,老爷也太狠心了。”
王嫂在霍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是看着霍时宴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如今高大俊美的模样,看见他被打得这么惨,心里自然会心疼。
她还劝了江桃几句。
“夫人,您别嫌我多嘴,少爷他就是喜欢什么都闷在心里,还口是心非,不一定就是真的讨厌你。”
“他到底是不是讨厌我,我心里很清楚,王嫂,你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
一个人的喜恶会通过言行举止表现出来,霍时宴偶尔的行为让她被迷惑,但是假的始终是假的,他说出来的话,所作出的表态,无一不在告诉她,他对自己的厌恶。
退一万步讲,即便王嫂说的都对,霍时宴就是口是心非,但那又如何呢?
对她造成的伤害做不得假,她也不需要这种“打是亲,骂是爱”的喜欢,不是所有人都是受虐狂。
更何况,江桃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王嫂安慰她的话,怎么可能当真。
霍时宴到底伤得如何,她也不想去关心。
转眼就到了晚上,半夜,江桃有些口渴,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下床,拿着杯子想出去接水喝。
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门缝里透出明亮的灯光。
江桃定睛一看,看见坐在电脑后的高大身影。
都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霍氏集团旗下产业众多,想必这个掌权者也不是做得也不轻松。
江桃多看了两眼,要知道,在王嫂的口中,霍时宴今天被打了十几鞭,后背鲜血淋漓,即便张医生过来给他处理了伤口,但也需要多加卧床休息。
可是他半夜都还在书房工作。
到底是太忙了,还是说王嫂夸大其词?
江桃站在原地没动,杏眼睁得更大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男人的脑袋突然倒在了桌上。
江桃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晕倒了?
江桃跑进书房。
“霍时宴?”她推了推男人的肩膀。
没有反应。
“霍时宴,你醒醒……好烫!”
不小心碰到男人的脸,才发现他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
看样子是发烧了。
“霍时宴,听得见我说话吗?”
江桃拍了拍男人的脸颊,滚烫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喷洒在指尖。
江桃见叫不醒他,心里顿时急了起来,霍时宴似乎因为高烧昏迷。
虽说对他十分不满,但这种时候江桃也不可能趁机报复他。
“爷爷,爷爷,霍时宴晕倒了!”
江桃的喊声惊醒了在睡梦中的霍老爷子,什么?时宴晕倒了?
十分钟后。
因为后背有伤,霍时宴只能侧躺在床上,手背连接着输液管,一滴又一滴药液均速地通过细细的输液管进入静脉。
他中途睁开了眼一次,很快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张医生道:“方才很凶险,幸好夫人及时发现,不然高烧昏迷过久,指不定会出大问题。”
霍老爷子连忙问:“那现在呢?有没有问题?”
“现在没什么大碍了,等液体输完,好好睡一觉,少爷年轻力壮,很快就能恢复。”
霍老爷子好歹放下心,不过今晚他是别想睡了,吓都快吓死了,哪还睡得着啊!
“这臭小子,明知道该卧床休息,还一直操劳到半夜,我看他就是故意气我的。”
霍老爷子既生气又害怕,几个孙子里面,他最看重长房的血脉,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对于老人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霍老爷子很感激江桃。
“桃桃,这次多亏你了,爷爷跟你说声谢谢。”
“爷爷您客气了。”
江桃看了眼床上容色憔悴苍白的男人,心里的感受挺复杂的。
在她的印象里,霍时宴好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从容不迫的形象,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的模样可要比睁开眼的时候温柔许多,没了凌厉摄人的眼神,连面容都变得柔和起来。
江桃默默地收回视线,轻声道:“爷爷,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霍老爷子颔首,露出一个慈蔼的笑容。
“快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肯定很困了吧!”
江桃走到门口,正准备随手关上门的那刻,突然听见一道低弱的嗓音。
“爸爸……妈妈……救救我……”
他的音量很微弱,也很虚弱,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被江桃捕捉到了。
是霍时宴在梦呓!
呓语的内容令江桃有些吃惊。
“放开我……救救我,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
此刻的霍时宴,宛如一个几岁稚童,颤声哀求,极致的反差显得他可怜极了。
江桃脚步顿了下,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赶跑了。
他有什么好可怜的。
即便可怜,也轮不到她来可怜。
“啪嗒”一声,江桃轻轻地关上门,将男人梦中呓语都隔绝在门内。
霍老爷子听着霍时宴的呓语,心里难受得紧,已经后悔今天对他动用了家法。
这小子的狗脾气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跟他计较做什么,现在发了高烧,指不定又梦到了以前的事,瞧着怪心疼的。
霍老爷子唉声叹气,还在为当年的事自责不已。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时宴也不会得了那怪毛病,只至于现在对自己的妻子厌恶至极,连自己的孩子都得不到他的半分喜爱。
恍惚间,霍时宴听见了老爷子和江桃说话的声音,他很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千斤。
他被困在梦境中醒不来。
梦境里,他看见年幼的自己,无法反抗的自己被摁住脑袋,口鼻间全是冰冷的水,肺里的空气被压榨,他快要窒息,憋得脸红脖子粗。
耳畔是那个女人快意的笑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
随后,戛然而止。
床上,霍时宴猛地睁开眼,额头满是冷汗。
“时宴,你醒了!”
霍老爷子上前,连忙询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呢?还有哪里不舒服不?”
霍时宴眼帘微掀,看了眼还没输完的点滴,张了张唇,“没事。”
声音沙哑又干涩,霍老爷子立刻给他倒了杯热水。
“润润喉吧!”
霍时宴抿了两口,想起之前似乎听见了江桃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周,没有在这。
“别找了,人早就回去休息了。”
霍老爷子道:“这次你得感谢桃桃,要不是她发现高烧晕倒的你,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训斥霍时宴。
“你说你,受了伤就好好休息,有什么工作重要到需要你熬夜处理?”
对此,霍时宴沉默了一瞬随后轻描淡写地回答,“有些睡不着罢了。”
因为睡不着,所以干脆熬夜工作。
这的确符合霍时宴工作狂的作风。
霍老爷子无奈摇头,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五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霍时宴道:“我已经没事了,老爷子你回去休息。”
霍老爷子年纪大了,在这守了两个多小时也确实累了。
“行,那我回去休息,你也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道:“你今晚是不是又做梦了?”
这个梦,指的是什么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霍时宴已经好几年没再做那个梦了,方才突然间睁眼,无非是被噩梦惊醒。
霍时宴垂下眸,似鸦羽的长睫在眼底打下一片淡淡的青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时宴?”
“嗯,做了。”
霍时宴回答道。
霎时间,霍老爷子眉头紧锁,提议道:“要不然,让林家那姑娘过来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