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整个流放队伍,有板车的人家,确实只有周家了。
但这板车,能否承载其他人,大家都有目共睹。
曹光和孔六此时,就站在周无恙的板车跟前。
原本曹光还打算过来看看,只要流放队伍能顺利前行,按时抵达下一个安全点,给卫福安挪个位置也是好的。
但,眼前这小小的板车,明显已经载满了周无恙庞大的身躯。
边角缝隙上,最多还能塞下两个小屁孩。
确实是找不到位置,安置卫福安这么一个大老爷们了……
谷寒酥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无辜模样:“不是我不想邀请卫大人,与我夫君同乘板车,就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也瞧见了,我也没办法。”
孔六才不管这么多,凶神恶煞地朝谷寒酥命令道:“怎会没有办法!你们把周无恙搬走,给我们头儿腾地方!”
周家人一听,全都悄悄握紧了拳头。
之前扶周无恙上板车,都是三四个小厮一起来帮忙的。
现在小厮都遣散了,就他们这些老弱妇孺的,怎么搬走?
说这话,孔六摆明了是要为难他们周家呗。
周诗诗这时候,才感觉,之前是自己冲动了,若是一开始,她没招惹这条疯狗,孔六也不至于会咬着周家人不放!
可谷寒酥知道,就算没有这个孔六,这群衙差里还有孔七,孔八。
别看曹光现在对她稍微客气一些,那也是因为这人做事比孔六会动脑,懂得合理利用资源,趋利避害而已。
可自觉高人一等,以权谋私的意识,在这些衙差的脑子里,是根深蒂固的。
谷寒酥原本就不打算去改变什么,只求相安无事。
但,现在面对这个一直来找茬的孔六,谷寒酥是真的没了耐心:“我夫君还受着伤,差爷这是要抢伤患的车吗?还搬走呢?你没看到我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吗?怎么搬?若是耽误了赶路的脚程,你负责吗?”
“哼!那是你们的事儿!掉队,就等着挨鞭子吧!”孔六又扬起了鞭子,狠厉地威胁道。
方絮迅速将周家女眷护到身后,抬起手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谷寒酥勾唇:“对啊,这是我们家的事儿,我们说借不了,你非要抢的话!那就别怪我们反抗了!”
孔六还想吼,被曹光拦住了暴脾气:“大家都冷静一下,先别动手。天黑之后,这一带不安全,我们必须赶路了,真耽误不得。”
不过现在,这板车,确实是腾不出一点点地方的,曹光也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谷寒酥眼珠子一转,一直杠着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开口道:“这位差爷,你既然有力气在这里挥鞭子,还不如用这力气,去背你们的卫大人上路呢!”
孔六蹙眉,心里不爽:“用不着你一个女人来安排爷们做事!”
谷寒酥撇撇嘴,凉飕飕道:“嘁!谁稀罕安排你了!这不是,解决眼下麻烦的最佳办法嘛!”
两人之间,依旧剑拔弩张,曹光只感觉脑壳痛。
但谷寒酥刚刚说的,确实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新方向。
谷寒酥讨厌磨磨叽叽:“行了!咱也别废话耽误时间了!我夫君和你们卫大人,你自己选一个。你若是有能耐,你就抱着我夫君上路。注意了,我夫君伤的是在腰臀部位,不能背着,只能公主抱。你要是能做到!我就把板车让给卫大人。”
“凭什么要我抱着周无恙?”孔六不干。
周诗诗忍不住了,跳出来吼道:“就凭你要抢我三哥的板车呗!”
谷寒酥同周诗诗挑眉,赞许地交换了眼神:“我小姑子说的没错,果然认清现实就是不一样呢!差爷,你呢,认清现实了吗?”
孔六被噎住……
原本他只是想给周家人找不快,没想到问题最后,又抛回了自己的身上。
见孔六在犹豫,周诗诗趁机耻笑讥讽道:“啧啧啧,还以为你对卫大人多忠心呢,这就不乐意了。”
周母摇头示意她少说两句,哪有未出阁女子这样多话的。
周诗诗吐吐舌头,乖乖地退回了周母的身后,露出一个脑袋看热闹。
孔六被这么一激,脑子都不要了,伸手就要去板车上捞周无恙!
周母着急,上前帮忙:“哎!差爷,我儿身上有伤!拜托您小心一些。”
谷寒酥也有些意外,孔六竟然选择了周无恙?
但凡有脑子的,都会选重量比较轻的卫福安吧。
周无恙的吨位就摆在那儿,不出意外的话,孔六腰折了,也是抱不起他的。
孔六还偏不信邪,变换位置,试了好几次,屡战屡败,周无恙依旧纹丝不动……
“差爷,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哈,搬也搬了,抬也抬了,咱们能出发了吗?”
孔六咬紧牙关,原本想扭头,啐谷寒酥一口的。
谁知,就是这么一回头,散了力。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咔声响起。
孔六五官扭曲到了一块。
他扶住了自己的腰,痛苦地同曹光摆手:“不行了,闪到腰了,快来扶我……”
曹光刚刚也一直在阻止冲动的孔六,可人家不听啊,他能怎么招。
这会儿,听到孔六的求助,曹光也是无语的。
他上前扶住了孔六,直到这两人离开,孔六也没有直起腰。
周诗诗躲在周母身后,要不是有二嫂扶着,小丫头已经要笑到地上去了。
周母嗔怪道:“还笑!帮方絮的忙去!”
谷寒酥的手上有伤,推周无恙的活计,自然还是由全叔和方絮负责的。
流放队伍都收拾了一番,再次向下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出发了。
除了孔六颓然地扶着腰,慢慢走在队伍的最后边,其余的衙差都在轮流背卫福安。
卫福安着急的时候,也会自己下来走走。
衙差们还时不时朝队伍挥鞭子,催促大家加快脚程。
太阳西斜,时间越来越紧迫。
若不能走出这座山……
卫福安还这样想着,队伍里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有人失足,滚下山坡,不见了……
谷寒酥循声看去,是陶家妇人在哭喊:“我的儿子!”
说着,她就要往山坡下跳,被衙差们拦住了。
卫福安走到陶家妇人跟前,厉声呵斥:“你别添乱!老实待着!孔六!曹光!下去找找犯人!其他人,继续跟我往前走!”
一个犯人都不能少,这是大郁朝的规定,哪怕是尸体,是骨灰,也得完完整整地送到流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