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门。
殿内的气氛十分凝重,三位叛臣被审判以后,直接拖了出去。
这时,舒良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他俯首汇报道:“禀陛下,太上皇的遗体已经收殓完毕!”
早在朱祁钰下令鸠杀孙太后的时候,舒良便带着御马监的人手前来维持现场秩序。
虽说朱祁钰当着大臣的面砍掉朱祁镇,但他的尸体也不能一直丢在那里,舒良正好能处理这件事。
朱祁钰脸上没有波澜,淡淡地说道:“太上皇?朕看不一定吧!”
殿内的大臣眉头一蹙,同时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们不知道朱祁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殿上方,朱祁钰用手指轻轻敲击龙椅,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变,但眼神却是越来越锐利。
其实对朱祁钰来说,他大可以选择不装病,然后去给幽禁在南宫的朱祁镇下毒。
这样朱祁镇的死因不明,反而让事情变得模棱两可,至少朱祁钰不会如此直白地背上弑兄的骂名。
但朱祁钰并没有这么做,仍然选择了最费功夫的那套做法,因为他想为景泰帝出一口气。
历史上的景泰帝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他从一开始就不想登上皇位。
但景泰帝没得选,在朝中众臣的拥护之下,他只能被迫登基称帝。
可是登基以后,景泰帝没能得到任何势力的支持,宗室、文臣、武勋都选择站在朱祁镇的身后。
就连改立太子,景泰帝还需要去贿赂大臣,然后才能让自己的儿子获得太子的位置。
史书上说,景泰帝由于贪恋皇位,才会在南宫设置重重阻碍,把朱祁镇软禁在那里不许他人接触。
可站在景泰帝的角度上,内廷由孙太后把控,外朝和宗室又偏向于朱祁镇,他一直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因此,景泰帝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他才会去幽禁朱祁镇,以及改立大明的太子之位。
只有通过这些手段,景泰帝才有机会培植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否则等他死后将会面临大清算。
毕竟景泰帝刚刚登基那会,就连太子也是朱祁镇那一脉的人,他充其量算是代理朝政。
可是,代理朝政的景泰帝并不是昏君,反倒是一位好皇帝。
他在位期间组织北京保卫战击退瓦剌、任用贤能之臣、励精图治,把大明治理得井井有条。
但景泰帝最终的下场很惨,临死前遭遇夺门之变被赶下台,随后幽禁西苑一个多月后暴毙而亡。
令人讽刺的是,夺门之变的参与者大多都是景泰帝扶植起来的人。
甚至对他进行清算的人,是软禁南宫的朱祁镇,被他废掉的太子朱见深反而给他平反了。
每当朱祁钰想起这些事,都为景泰帝忿忿不平,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装病引诱朱祁镇发动兵变是多此一举,当众杀掉他也不是最优解。
但若是朱祁镇死在南宫,那他将会以太上皇的身份被追授一切,这不是朱祁钰想要看到的结果。
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朱祁钰宁可如此大费周章,也必须去做的事情。
朱祁钰紧绷着脸,冷声说道:“宣宗长子朱祁镇举兵谋反,祸乱朝纲,乃国之不幸。”
“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特废其帝号,并贬为王,赐号‘戾王’!”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臣纷纷大惊失色,脸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样子。
先前,这些大臣还疑惑朱祁钰为何费尽心思,也要引诱朱祁镇造反兵变。
没想到居然是要剥夺朱祁镇的皇位,并将他贬为王爵,顺带着还加了个恶谥。
这些大臣没想到朱祁钰对朱祁镇的恨意竟然这么深,但此刻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朱祁钰连人都杀了,夺皇位、给恶谥只能算是后续补个刀罢了。
更何况,朱祁镇兵变造反是事实,同时他的表现又过于废物,根本不值得大臣们为其辩护。
最主要的是,朱祁钰的皇位稳如泰山,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眼看着众人没有反应,朱祁钰吩咐道:“胡师傅,就由你去撰写诏书,太阳下山以前办好这件事。”
胡濙眉头微皱,说道:“陛下,老臣可以接下此事,只是降位诏书需要太后的支持。”
正常来说,朱祁钰的权力还不足以废掉朱祁镇,这里面需要太后参与进来。
历史上景泰帝降为郕王,虽说是朱祁镇亲自提议,但最终却是孙太后下的懿旨。
如今连孙太后也死掉了,胡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询问朱祁钰解决办法。
朱祁钰笑了笑,说道:“胡师傅莫忧,吴太后可以下这道懿旨。”
于谦皱眉出列,说道:“陛下,此事不妥,孙太后才是嫡母皇太后,降位懿旨也只有孙太后才能下。”
听到这话,朱祁钰并不恼怒,反而露出一抹笑意,刚正不阿的于尚书还是入套了。
朱祁钰收起笑容,冷声说道:“孙氏不贤,勾结外臣祸乱朝纲,有狼虎之毒不可恕。”
“故此,特降孙氏为太妃,赐号‘悼灵’!”
听到这话,底下的大臣尽皆惊愕抬头,他们都不敢相信朱祁钰会废太后,并且还上了个恶谥。
“悼灵”是嘉靖皇帝给他的原配陈皇后的谥号,几乎是最低等的恶谥。
朱祁钰故意下了个连环套,先废朱祁镇的皇帝位,再借着于谦引出孙太后,趁机将她降为太妃。
这样,后宫就只有一位太后了,朱祁镇母子也能同时进行降位打压。
于谦眉头皱得更深,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子废母乃大不敬!”
部分大臣也都站出来谏言,他们也不同意朱祁钰的做法。
朱祁钰见状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朕的主意,乃朕的父皇,先帝宣宗的建议。”
于谦闻言一愣,说道:“陛下,宣宗皇帝已经驾崩十四年,如何能给出建议?”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朕今早去太庙询问父皇,他老人家同意了。”
于谦的表情更加疑惑,开口问道:“陛下,先帝如何同意,莫非是有遗诏?”
朱祁钰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朕开口问父皇,他老人家默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