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庭回到系统空间的时候,她慢慢抬手摸向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谢淮楼三个字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脑海里也有一些片段闪过。
她垂下睫毛,这次没有停顿也不想休息,直接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从不真实的宋春庭和只在她面前假装的谢淮楼,狗脾气的人和收养的狗脾气的小孩,注定纠缠一生。 ——谢淮楼
宋春庭三十四岁的生日这年,谢淮楼刚刚满十八岁,换句话说,他成年了。
成年后的人生像风筝,宋春庭想。
她没那么多的浪漫情怀,对别人的人生寄予深厚的祝福,她只是开心。
从此以后,她可以松开手里的线。
她自认能把谢淮楼抚养成年,已经算仁至义尽。
为什么呢?
因为她宋春庭和谢淮楼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没有,孽缘倒是颇深。
谢淮楼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和宋春庭一样。
宋春庭从小爹不疼,娘不爱。
她爹是个励志要环游全球,做中国穷游第一人的高中物理老师。
而她妈是曾经本地夜总会最红的头牌。
故事说起来颇老套,宋春庭她爹被家里催婚,跟着朋友去夜总会消愁,愁没消成,反倒惹了一身骚。
宋春庭她妈那时正当红,今儿跟着这个老板浓情蜜意,明天扭过头就会告诉另一个“哥哥你是这世上我最爱的人”。
反正在她看来,谁都是她的宝贝,谁又都不是。
原本这种“一手抓”的游戏是她的强项,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新招惹的哥们儿纯情的很,为了宋春庭她妈寻死觅活。
原本也不算大事,谁知道这个纯情男家中有个母老虎坐镇。
母老虎放话。
“不弄死这小婊子,我就不在这片儿混。”
被人骂婊子倒没什么,可小命要是栽了,她拿什么享受人生。
宋春庭她妈动了歪脑筋,打算“从良”,找个老实人嫁了,于是盯上送上门的宋春庭她爹。
宋春庭她爹刚往那一坐,宋春庭她妈就扭着那水蛇细腰朝他走过去。
“哥哥”一叫,宋春庭她爹身子就酥了半边。
宋春庭她妈心里笑开了花,这鱼也太容易上钩。
当晚两人就滚到床上,第二天宋春庭她爹就领着人回家,这事就算成了。
结婚生子,吵架离婚,宋春庭从有记忆起,就对她爹妈没啥好印象。
她八岁那年,她爹辞了职,和她奶奶吵了一大架,当夜背上包走了。
自那以后,宋春庭再没见过他人,只能收到他从各地寄来的明信片。
至于宋春庭她妈,在当晚也搬出他们的“家”。
门口的那辆大奔停在那,宋春庭看着上面的标心烦,花了五块钱雇隔壁的狗子用砖头把它敲了下来。
宋春庭她妈看到那个半截的标,拂了拂自己烫的大波浪,笑得一脸骄傲。
“不愧是我的崽子。”
说完,踩着和当年并无两样的步伐走向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宋春庭看父母这样,心底反而没太大的波澜。
都说基因会遗传,此话不假,她当真和那两个生她的神经病一模一样。
宋春庭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形单影只,好赖活着得了。
谁知道,老天偏不让如意,来了个谢淮楼。
宋春庭想起第一次在好友齐悦怀里看见还是个婴儿的谢淮楼时,心里久违地流过一阵什么东西。
宋春庭后来想了想,大概是对于同病相怜的人的惺惺相惜。
齐悦把当时还没起名字的谢淮楼递给宋春庭。
“喏,看在他长得还不错的份上,你替我养了吧。”
宋春庭没接,她没病。
要是想看好看小孩,直接找家游乐场蹲那,看个够,还不用管他吃喝拉撒。
齐悦脸上的那层皮绷不住了,宋春庭看到她左眼下面的肌肉迅速抖动。
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默契,宋春庭知道,齐悦是在强忍着眼泪。
齐悦咬紧牙,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睛盯着怀里孩子的鼓鼓的下巴。
“说真的,你替我养吧。这孩子跟着我和他,可能活不过满月。”
宋春庭当下想“哧”一声,心想,“满月还是不成问题。”
但是那声“哧”被小家伙的笑声堵在了喉咙。
他看着宋春庭衬衫上的蓝色扣子笑了起来。
宋春庭那句“死活该我什么事”在嘴里绕了几个弯,愣是没说出来。
她接过孩子,还不知道该怎么抱,手臂僵硬,也不愿意问齐悦。
她对着小家伙“呜呜”两声,抬起眼看着齐悦毫无血色的脸。
“我该问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齐悦摇头
“别了,抚养费我会定期打给你。”
她停了一会儿。
“要是我没打,就代表我死了。”
宋春庭知道她不是在说气话,只是有些惋惜。
“你保重。”
“嗯。”
宋春庭带回家一个小孩子的事,在当时还健康的顾奶奶看来,简直是疯子一般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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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宋春庭还在读高二,就要开始当养母。
可,那是宋春庭,谁也说不动的宋春庭。
于是,奶奶便开始和她一起养孩子。
老人家晃着怀里的肉团,眉间的皱纹都变得温柔起来。
“该给他起个名字。”
她想起一句诗,淮水悠悠,万顷烟波万顷愁。
“叫谢淮楼吧。”
他爹姓谢。
“谢淮楼……好听。”
谢淮楼五岁那年,宋春庭奶奶没了。
宋春庭给她爹发了丧讯,却没有犹豫过该不该等他。
守丧的那天晚上,谢淮楼跪在宋春庭旁边,一大一小。
谢淮楼拉住宋春庭的手,他的手又小又暖和。
宋春庭没别的心绪,只是觉着腿麻的感觉可真糟糕。
好像有人用指头那么粗的针管往她两只小腿里灌凉水,灌到小腿撑不下。
宋春庭回握住他的手,那只小手扯了扯她的指头。
“干嘛?”
宋春庭不耐烦,小哭包该不会又要哭。
谢淮楼没说话,宋春庭垂头斜着眼看他。
他仰起脖子,曾经鼓鼓的下巴已经露出尖锐的雏形。
小哭包越来越好看了。
宋春庭想,冲着这张脸,他好像值得她多一点的耐心。
“怎么了?”
谢淮楼的眼眶开始发红,宋春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要哭。
“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春春。”
他奶声奶气地说,两颗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都亮的不可思议。
宋春庭强忍下胃里的酸涩,扭过头盯着带繁复花样的冰棺。
哪有什么一直?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叫什么春春,没礼貌。”
“春春”是她的小名,奶奶走后,她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她既想哭又想笑,行吧。
要趁着天黑把人抛弃在哪个福利院门口的想法,突然消散。
从那以后,谢淮楼一直都作为宋春庭的谢淮楼,直至今日。
不再是二十一岁的宋春庭看着十八岁的谢淮楼吹灭蜡烛,她在桌下踢了踢他的小腿。
“喂,你许了什么愿望?”
谢淮楼没回答,站起身把灯打开,宋春庭遮住了眼,听到他说。
“愿望不能说出来,春春,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春庭不屑,她用食指蘸着蛋糕上的奶油送进嘴里。
“那都是骗傻子的,谢淮楼你可别这么容易被骗,不然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谢淮楼盯着她手指上那块奶油,眼神像被大雨淋过一样湿润。
“我想要和宋春庭一直在一起。”
宋春庭小时候,被隔壁阿姨带去算命。
半瞎的老头据说神得很,你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往他跟前一坐,他就能算出你的经历,还能算出你所求。
宋春庭哪有什么所求,只是觉得好玩就跟着一起去了。
三大一小往那盘腿一坐,宋春庭看着大人连连点头的模样,想起在家里听到的话。
“都说瞎子算命更准,这个肯定准。”
宋春庭心想,要是这么说,干脆每个算命的都装成瞎子,或者瞎了的人都来算命。
更有甚者,还会为了自己算命准的名声,特意把自己弄成半瞎。
最后一种人最值得敬佩。
算命准头和眼睛的相关性,宋春庭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要是有人为了给别人算命弄瞎自己,起码他的职业道德还是不错的。
隔壁大娘已经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眼泪,宋春庭猜这个算命先生职业道德还不错。
她把手“啪”一下拍在桌子上,两只眼睛瞪的老大。
“爷爷,我也想知道……”
宋春庭当时还是小孩,打断别人说话,倒也没人真和她计较。
算命先生浑浊的眼球向她这边转了过来。
“你想问什么呀?”
“爷爷,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吗?”
“是呀。”
大娘推了推宋春庭的肩膀。
“想问什么就快问,大师什么都知道。”
被人尊称为“大师”的算命瞎子嘴角浮起微笑,胸有成竹的气势立马笼上,就听到宋春庭声音如黄莺般悦耳:
“你真是瞎子吗?”
“你是怎么瞎的呀?”
“你是不是故意弄瞎自己,好让自己看起来厉害一点?”
“哎,大娘,你别捂我嘴啊,你别……”
最后宋春庭是被连推带抱地被请了出来,大娘们领着她回去的路上嘟囔了一路。
宋春庭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晚上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她妈反而夸她做得好,她更不懂了。
现如今的宋春庭不是小孩子,早就知道自己错在哪,可是心头的疑问还没解决。
她一边穿鞋,一边扭头问要陪她去上班的谢淮楼。
“你说他到底是真瞎子还是装的?”
谢淮楼毫不费力就能想象出,还是个孩子的宋春庭揪着人家桌子腿不放,非得问个答案的模样。
他诚实摇头。
“不知道。”
“谢淮楼你行不行啊,连思考都不思考,直接说不知道,你高考成绩是蒙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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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楼看了眼窗外刺眼的阳光,顺手拿起门口衣架上的帽子戴到她脑袋上。
“我以我们系的第一入学的。”
宋春庭切了一声。
“谢淮楼你这么装逼,小心大学也找不到女朋友,到时候别哭着来找我,要我养你一辈子,我可不养。”
谢淮楼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嘴角已经垂下来。
他手上使了劲儿,帽檐几乎要盖到宋春庭鼻尖。
她眼前一片黑,伸手抓住谢淮楼的衣襟。
“谢淮楼你找死啊!”
谢淮楼被她这么一扯,向她那边倾斜,宋春庭被挡着眼都能准确估量出谢淮楼的高度。
她伸手勾住谢淮楼的脖子往下一拉,还像小时候那样把人的头夹在臂弯里。
现在的谢淮楼可不是五岁。
某处富有弹性的肉贴在他的脸颊,如果转头,鼻尖就能碰到……
谢淮楼立马察觉到自己某处的变化,他的手向上捏住宋春庭的手腕,轻轻松松就把她的手举高。
她另一只手把帽子摘下来,发丝扰乱,缠绕在她唇上。
谢淮楼的视线移不开。
只是去上班而已,有必要在嘴唇上涂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吗。
“谢淮楼,你胆子肥了,给我松开。”
谢淮楼当真听话松开了。
宋春庭还想说些什么,他就猛地转身,仿佛宋春庭是什么洪水猛兽。
宋春庭在他身后喊。
“你干嘛去?不是要陪我去见客户?”
谢淮楼扭头,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悦,完全蜕变的尖细下巴收紧。
“我有点事,一会再去找你。”
“什么事呀?”
谢淮楼的眼下升起两道红,宋春庭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还是没挡住自己的好奇。
“谢淮楼,你是不是化妆了?”
谢淮楼身下某处梆梆硬,只能用一种怪异的姿势面对宋春庭,他的身子向着洗手间,但脑袋又斜对着宋春庭。
他的声音带上熟悉的委屈,以前每次宋春庭利用他在外面装失足少女,单亲妈妈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声线。
“…没有…”
谢淮楼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又轻轻关上,只有小小的“咯噔”声,但宋春庭就是知道他不开心了。
她耸耸肩。
“怪小孩。”
怪小孩此刻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怪不得宋春庭会问他是不是化妆了。
他的眼下红了一片,连带着鼻尖和嘴唇都变成粉红。
宋春庭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养了他,两人日常的拌嘴时常有。
每次宋春庭把他气哭,看着他整个人泛红的样子,反而开心。
她会像猫咪一样凑过来,谢淮楼越躲,她就凑得越近。
“谢淮楼,你这样好像一只小狗。”
她会边说边抬手模仿主人对宠物的姿势,在他的头上胡乱摸。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老人都说宋春庭是冷血动物,因为她从来不为任何人的离去而难过。
但谢淮楼知道,宋春庭有着世界上最火热的体温。
还好他们都不知道,宋春庭,是只属于谢淮楼一个人的,温暖的宋春庭。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脸变的更红了。
宋春庭喜欢脸红的他,那她会不会更喜欢这样子的自己?
谢淮楼不知道。
他当真委屈了。
宋春庭是世上最没良心的人,她怎么会真把他当亲人呢。
宋春庭……你这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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