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后来苦笑:“我送完酒,本来是要走的,被你一闹,吴王醒了,我便藏在厢房,不敢出来。”
“袁公子是怕你出事,才躲在那里,想护着你周全。”祁作翎对着方后来又施了一礼,
“我没看错人,袁兄弟是个侠义胸怀的,让我们这些个商贾自愧不如。”
方后来红了脸,笑着:“我不比你们,家大业大,顾虑甚多。”
“我是孤身一人,即便惹了吴王,我逃出城外便是。”
祁作翎叹了口气:“袁兄弟不居功,倒是让我更惭愧了。”
“感谢的话,暂且不说了。”他话锋一转,又道:“旁观者清,你当时看吴王的态度,
是真的愿意与我大邑皇商做生意,还是另有筹谋,对祁家不利?”
方后来想起素姑娘的话,又看了看祁允儿:“这吴王在我看来,恐怕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若是因为讨厌大邑,便要谋害祁家,倒也不至于。”
“哥哥,我也觉得吴王对祁家没有恶意。”祁允儿跪在地上,眼睛红肿道:“我知道我偷偷进吴王府,给祁家惹祸了。”
“但是这吴王并没有当场怪罪我们祁家,说明,吴王其实并非是非不分。”
方后来点点头。
祁允儿继续道:“我前些日子说过,若我们能与吴王交好,
大邑国商人在平川的影响力便能更进一大步,平川各个衙门也不敢故意刁难我们。”
“再者,哥哥若能夺此功劳,今年回大邑交账,必不会受大房那边的羞辱。我也更有理由留在大邑,让大房断了给我指婚的念想。”
祁作翎听她提到祁家大房,心中一阵愁云,叹了一声坐在桌上,半晌没有说话。
方后来在一旁,见他如此,料想,祁作翎兄妹出自二房,怕是与那大房有些积怨。
也不好去打听祁家的私事,便继续从转圜:“我这些时日,在平川三城中闲逛,多少了解了一些事情。”
“那吴王,在平川城的口碑比女城主好的多。”他看着祁允儿又道,
“尽管七年前四国围城,全凭女城主指挥得当,又拼死搏杀,才救了平川必亡的局面,城中百姓多心存感激。”
“但她平日行事乖张,出手也狠毒,四国围城之时,她动员全城皆兵,朝中官员可被她折腾坏了。
如今,朝中大臣伴君如伴虎,心生惧怕,却还存有复国之心,不少人都希望能让吴王重登大宝。”
“你们若与吴王交好,日后,吴王重登帝位,你们便有从龙之功。”
祁作翎眉头不展,依旧面色发沉,只觉得口中发干,手捏茶壶把手,刚想要与自己倒杯水,却又将水放下了:
“你们所想,俱是那好的地方。你们有没有细细想过那坏处?”
“这几年,城中一直传闻,城主对吴王越来越不放心。”他抬眼看着方后来,
“如今城主势大,若城主一意要铲除吴王怎么办?咱们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
祁允儿低头不语,那面上苍白起来。
方后来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祁作翎说着,有些激动了起来:“当初大邑宫内赏了咱们祁家皇商的差事。
那大房掌管的是与大济国的生意,三房掌管的是与大闵国的生意,
我们二房托孝端太后身边丰总管的福,将大燕与平川城的生意稳稳拿在了手里。
当年这是祁家最好的一块生意,也是最棘手的。”
“与大燕做生意,必须要从平川城过,平川城若哪一天对祁家、乃至对大邑敌视,我们失去的不只是平川城的生意,还有整个大燕的生意。”
祁允儿小声道:“当初大房与三房对大燕的生意犹豫不决,便是考虑到平川城对大邑的仇视,不敢去接。
哥哥作为二房的独子,为了撑起这个家,又没有办法,只能去找了丰总管接下了这差使。”
祁作翎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他接着道:“我来了平川城后,多方打探,才了解到,
平川城有人虽然对大邑和其他几国心存不满,
但旧吴国仅剩平川三城,毕竟物产稀薄,仅靠几片薄田,加上铁器锻造与蛇毒药之利,根本无法维持那么多人的生存。”
他指着门外:“战后百废待兴,城中几十万人嗷嗷待哺,不得已,女城主开放通商。
课以薄税,将平川打造成了四国一城的商品集中交换地。
而且严肃律法,对四国商人一律平等视之。”
方后来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开玩笑道:“这女城主倒是有些与众不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四国硬来攻城,死活不开门,四国走了,她又主动把门打开了。”
祁作翎低声继续道:“如今,平川城内商业发达,至少有十几万平川本地人,是靠着服务四国商人而活下来的。
何况,我们大邑有他们急需的马匹,粮食,药材,木炭等等,他们这才放弃成见,接纳了大邑的商人。”
“为了感谢女城主对大邑的宽容,每年,我祁家从大邑采购带回去的特产,是其他皇商中最多的。
其他商品暂且不谈,光那谷子都有一百多车。
这些谷子运到大邑,路途遥远,中间损耗至少十分之三,待到卖出时候,没有一车是赚钱的。”
“每年从平川城收的这些物,在大邑,我都是亏本万两才卖掉的,为的就是解决大邑谷农等人的生计,给大邑人留下好感。”
方后来听了有些怅然,四国围城带来的后果,一直到七年后的今天,仍然没有消除。
“不过,平川城的货物是亏钱的,但我从平川城周转到其他三国的货物都是赚的,而且赚的利润丰厚,受了丰总管夸赞多次,所以,我们二房在祁家说话,才能硬气起来。”
祁允儿依旧跪在地上,小声回道:“我知道哥哥不易。若不是哥哥得了丰总管这个靠山,我怕早就被大房派人拿回大邑,当做他们晋升的垫脚石了。”
“原来这你也知道。”祁作翎又哼了一声,
“我平生只想做个商人,赚取该得的钱。如今为了吴王,又要得罪城主。
哎,一个外来的商人,卷入他国是非纠纷中,难有什么好下场。”
祁作翎长长叹了一口,“其他大邑的商人,怕也是要受到我们牵连。”
“哥哥说的,我都知道。”祁允儿伏地跪倒,“我去吴王府之前也都想过。”
方后来倒是诧异了,插了一句话:“那你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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