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墨用力抿了抿嘴唇,心里重重的悸动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做的事情感觉到内心发虚…
月影女帝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嘴角边挂着永远凝固了的欣慰笑意,禹墨却不得不撬开她的手,用她的手指点在那盒用来书写遗诏的胭脂上,不轻不重地抹在了“飘零”这个名字上,还没到恰当的时候,他并不愿意让世人知道禹墨和飘零是同一个人。
虽然这个名字具有相当的震慑力,但也会为他带来许许多多不可预测的麻烦。
“陛下,你的遗诏我一条也不做不到啊,但是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不让雅儿受到伤害,月影也会一直在风氏的掌控之中……其余的,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禹墨慢慢放下那盒记录历史的胭脂,轻轻地向月影女帝的遗体躬身,致上歉意。
花园大门外已经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禹墨转过身,便可看到护卫军长长的队列,他们的兵刃上,犹挂着未干的鲜血,一个个神情肃穆,似乎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某些重大不幸的发生。
令禹墨意外的是,领头的竟然是王明华,这位月影皇室近卫军的军团长之一,自己曾经跟他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他好像是江博文的亲信之一,难道他并没有加入到江博文这次叛乱,反倒成为了临危护国的救国功臣?
作为保护女帝亲征的近卫军大头目之一,今日又是留守在此地,此人不参加叛乱的机率,实在微乎其微……
不过很快,禹墨心中便一片雪亮,跟在这队近卫军后面的,正是以忠诚闻名于九歌大陆的明氏军团,相貌威武的明书此时脸上一片凝重,远目眺望间流露出的忧虑,可见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因为发现明氏军团的疾速赶至,王明华敏锐地发觉到江博文大势已去,立即倒戈阵营,想必还使用不光彩的方式偷袭了别的叛军,才令乱局这么快稳定了下来。
禹墨自问这个猜测离真相十之八九,心中不禁默默冷笑,好个王明华,不愧是王东芝这只老狐狸的嫡孙啊,能在瞬息之间,看清形势,马上从罪臣变回功臣。
这样一个人,假如在和平时期,他能成为王氏一族的领导者,确实够格制衡其它势力,但在非常时期,以此人的心机、眼光、野心,势必成为未来月影的绊脚石,迟早总会闹出乱子啊……
一念及此,深沉的杀机顿时从他脑海一闪而过。
皇室和明氏的军团分别列队,明书和王明华相互点了点头,在平乱的战斗过后,他们也是首次照面。
禹墨慢慢迎了上去,以很平淡的语调,向他们大概述说了这次叛乱的经过,只是省略掉了女帝的银灰色血液,将惊雷刚好完全打落到这一带的现象描述成天象奇迹,这是天佑月影的神迹。
话毕,他就避开女帝的遗体,远远站到花园的另一角,凭栏观望,由得他们去调查、去分析他们想象中的真相。
只听身后的将领军人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也不知几人在虚伪做作,几人真正伤心。
身后的哭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来越大,看来附近驻扎各大营的将领都纷纷闻讯赶来了。
禹墨不由得捏了捏眉心,站在现在的位置,实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良久过后,以明书、王明华为首等一众高级向禹墨围了过来,毕竟他是第一个见到遗诏的人,而且遗诏上被涂抹掉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到“飘零”二字。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女帝要让一个外人来做这个宰辅,更不知道女帝为什么又把他的名字涂掉。但是遗诏上的字迹又是那么的真实!
对峙间,终于有一人鼓足勇气,颤声道:“敢问飘零先生,先王遗诏上为何有个地方模糊不清,而且……而且遗诏的言辞……最后似乎意犹未尽,我怀疑……怀疑先王遗诏曾有被篡改过的可能!”
这几句话顿时令整个气氛变得凝重冰冷起来,每个人都死死盯着禹墨,看他如何应对。
禹墨淡淡看着那人,看服饰,他应该也属于皇室亲卫队派系的将领,真要细分,相信是王明华派系的吧!
禹墨平静的问:“这位将军,你刚才这句话,不单是在质疑本人,也是在亵渎先王啊,在先王尸骨未寒之际,你说这话,恰当吗?”
禹墨的语调平静得彷佛是闲话家常,眼神平和得恍如友邻,但出言质疑的内容,还有嘴角边诡异的弧度,都令将领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就像有一盘冰冷无比的水从他头颅灌溉而下,令他遍体发寒。
只见那名将领强挺了一下胸膛,提高声量,说:“飘零先生,末将只是说出心中疑惑,没有亵渎先王的意思,你……你休得胡言!你……”
“闭嘴!”明书喝道:“王雷,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竟然敢在先王遗体前肆意放言!先王如此器重飘零大人,临危前将重任托付,以先王之睿智,必有她的道理,又岂是你我可以轻易猜度的……”
说到此,明书忍不住望了禹墨一眼,察觉对方平静得就像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实在难以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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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望间,禹墨也能从明书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可见那个叫王雷的家伙所提出的疑问,同样存在于明书的心中。
禹墨想,他此时全力支持自己,不单因为遗诏确实是月影女帝的笔迹,一切当以大局为重,更因为此人的胸襟气魄,还有流淌在明氏一族身体里的忠诚热血,只要能让正统登位,现在的一切,都是其次的。
明书移回目光,重新盯向王雷,继续道:“飘零大人或许另有身份,但先王既然抹去了那一笔,我们任何人都不该再质疑,至于你说遗诏尚有另外内容,根本是妄自猜度,亵渎先王,这可是死罪啊!你还不快快跪下向飘零大人谢罪!”
面对明书的严厉言辞,还有明氏一族将领的冰冷注视,王雷的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他此时已经将自己和王明华的结盟关系远远抛到脑后,心里只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颤声道:“飘零大人,末将失言了,请大人恕罪。”
禹墨温和一笑,很仁厚地说:“虽然我心里不太乐意,但恕你无罪就是。”
听得众将不禁面面相觑,这位大人说话,还真够直接的,完全不加修饰。
得到明氏的承认,也就是获得神龙最大一个派系的支持,就算事实不是如此,那都将成为事实。
眼见一向硬朗的王雷都屈服了,王明华派系的将领一个个暗自分析个中利害,纷纷跪下,禹墨这个宰辅的位置,是基本定下来了。
在此过程,禹墨相当留意王明华的表现,他虽然也磨磨蹭蹭地跪下了,但他游移的目光、低垂的眼皮,着实令禹墨感到一阵不舒服。
记得他的叔叔禹朝歌曾经这样问过他,“一个封闭的密室里,一头凶猛的魔兽被人用镣环禁锢,而你刚好也被关在这间密室中,你会怎么做?”
“我会尝试和牠接触,说不定能降低牠的敌意……”
“禹墨,你的想法太纯朴了,把你边缘养成的劣性思维给收起来,最好的做法应该是马上干掉牠!与其提心吊胆,时时警惕,倒不如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
“可是……”
结果当晚,禹墨用身体去验证了禹朝歌的正确,那一间密室,他也终生难忘。
禹墨心不在焉地接受众人的正式参拜后,他亲自将明书等重臣扶起,权当做做表面功夫。
明书借机沉声说:“飘零大人,先王已经走了,国丧需要筹备,风雅陛下尚未归来,新皇登基需要筹备,还有与晨风家族的战争到底是战是和……遵先王遗诏,新帝未正式登位之前,月影国事,改宰相之蓝批暂代帝皇之朱批,这些大事,都等待您来决策了……”他看了看禹墨的反应,恰好碰上这位新任宰相心不在焉的眼神,还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只好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飘零大人,现在你要处理的第一件事,便是叛军俘虏,共三千余人……”
禹墨脑筋顿时醒了醒,他捏了捏鼻子,心想怪不得人这么喜爱权力,竟然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几千人的生死,他沉吟道:“明书大人,关于此,你有什么建议吗?”
明书微微地垂下了头,沉声道:“按照惯例,叛乱犯上者,该处以极刑……”
对于这个建议,禹墨立即摇了摇头,月影女帝在嘉山要塞已经埋下了祸根,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久经训练的老兵,死一个就少一个了,他稍稍提高声量,说:“明书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处理方式,将这三千多叛军全部分到嘉山要塞的各个队伍里面去,让他们戴罪立功吧!”
“宰相大人仁义处事,属下遵命。”等将领立即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禹墨淡淡地环视周围每一个正细心聆听的众将,又道:“先帝已逝,国丧当前,风雅陛下又尚未正式登基,国内外的一切事务,当稳妥处理。第一,暂时不能泄漏先王的死讯,直到风雅陛下平安回国;第二,立即与晨风家族谈判,停止战争……”
他眼角瞥过王明华,闪过不易察觉的森严杀机,淡淡道:“王明华大人有勇有谋,与晨风的和平谈判交由你负责,其余副手从明氏挑选,明书你负责撤军事宜以及所有对外事务。”
“是,大人,属下定不负你重托……”
交代完具体事务后,禹墨一阵疲惫,权力在手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为什么世人这么热衷其中……
他走回一楼的会议厅,凤凰城的各代表一个个诚惶诚恐,正望穿秋水地等待他归来。
禹墨漫不经心地告诉大家,停止与月影的贸易战,一切经济秩序,恢复以往,但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禹墨又补充说,月影女帝已经反悔,许下的条件,一条都不能实行。
这令凤凰城的商人们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的神色,有人还暗自猜想,飘零这家伙自个爽完了,肯定因为儿女私情就不理会大伙的利益了。
禹墨可不会理会他们的感受,再简单交代几句,便表示各位可以自便了,最后径自走出门外。
大楼外的广场一角,禹墨回头仰望,视线刚好触及到那充满古典风情的空中花园,心中不禁一阵感伤,因为月影女帝,这里势必将被历史记住,千百年后,人们只会知道这里的凶邪,而无法了解到这里的美丽。
这时,广场边缘上刚好有一群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游荡者路过,他们用沙哑的嗓子歌唱着阿兰斯中西部的一首古老民谣。“苦难是一种力量,是千锤百炼后提炼出来的力量!
它给予我们踏平阴森荆棘的勇气,
它给予我们翻越陡峭山崖的魄力,
它能令我们走过血雨腥风也能保持从容,
它透析出人类的千姿百态!
如果幸福可以品尝,十个人能品出一百种不同滋味,
如果苦难可以品尝,一百个人也只能品出一种味道,
那就是痛苦!
哎呀哟,痛苦何时才是尽头?
哎呀哟,苦难何时才是尽头……”
韵曲悲凉,这种富有感染力的歌唱方式,令禹墨的心神不禁为之恍惚,他淡淡苦笑,轻声自言:“你们的苦难快要告一段落了,而我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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