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处,招财顺着颜输棠黯然的眸瞥见赵珏夫妇,那如胶似漆的二人正领着一队丫鬟婆子向自己这边走来。
“谏王爷!”
“参见谏王爷,姐姐,张小姐。”夫妇二人一一对着即墨谏言与招财、颜输棠问好。
颜输棠垂眸,内心被某种东西堵着,出不去,只得忍着:“如惠,赵……大人。”
“没想到我与夫君来为孩儿放灯祈福,也能在此处遇见姐姐,姐姐可是来为孩子祈福的?忘了派人告知姐姐,母亲与父亲已经在我府上暂住下,”颜如惠边说,依偎在赵珏怀中,笑得极甜,“夫君,妾身为你擦擦汗。”她侧过身子,取出腰间手帕替赵珏擦汗,余光瞥向颜输棠。
孩子?是指颜如惠的孩子?
招财看着面前甜蜜和乐的夫妻俩,识得对方越甜,颜输棠心里越苦。
“颜妹妹,我来帮你擦擦汗!”她学着颜如惠,取出腰间帕子轻轻擦拭颜输棠脸上细密的汗。
即墨谏言注视着招财,对她的异常行为感到诧异,想来没什么,未多虑。
“夫君,这天气热得很,妾身口渴,想吃荔枝,你喂我。”颜如惠给了身侧提着荔枝的丫鬟一个眼神。
丫鬟呈上盘子,里边是临行前就剥好,如白色圆玉一般的荔枝,晶莹鲜美。
赵珏伸手拿出一枚荔枝,喂给颜如惠,极是宠溺。
颜输棠望着以往也如这般宠爱自己的男人,如今怀中抱着的如花美眷已是他人,正因对方是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才感觉揪心般疼痛。
还有双亲,纵然自己写信告知自己住址,却也对自己生分至极,以前聚在自己身侧的人,全都围在颜如惠身侧,自己落得个门庭寂静,孑然一身的下场。
暑热夏日,内心犹如冰寒严冬。
“颜妹妹,放心,姐姐我宠着你!”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招财抱住颜输棠,眼睛有意无意盯着那对惺惺作态的夫妇,笑说,“我是没有荔枝,不过我能带你去茶楼给你清茶解渴。”
颜如惠去牵赵珏的手,招财与她动作一致,牢牢抓住颜输棠的手。
“夫君……”颜如惠用亲昵,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语气。
“输棠。”对方如何说,招财一一照做,以极致宠爱的语气。
颜如惠意识到张家小姐今日行径,无一不是在学自己,原是想叫颜输棠心痛难过,不曾想竟令自己难堪。
“夫君,回府吧,妾身记挂着孩儿。”她语气稍稍正常,挽着赵珏的手要离去。
“下官告退。”夫妇二人看顾对面的三人一眼欲转身离去。
“输棠,走吧,刚才路过隔壁我看见有比赵尚书长得更好看的美男子。”招财此言,令颜如惠夫妇俩顿住一时脚步。
颜如惠眸中闪现恨意,不知后方大将军家的小姐缘何要与自己对着干。
即墨谏言观察已久,对招财这一行径瞠目结舌。
招财带着颜输棠不回头地走,即墨谏言缓步随其后,对眼前顶着小如之脸的女子重新审视。
走在灯火通明之处,即墨谏言俊美容颜得现人前,立体流畅的面部,肤白胜雪,一双狭长美丽的凤眸目光牢牢停留在身前两名女子身上。一袭白衣,缓袖如云宛若画中飘落下来的谪仙。
引来不少人的瞩目,尤其是怀春少女。
招财望向那些女孩子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当年追逐年轻帅气偶像的自己,甚是感怀。
她突然瞥见“蝶醉楼”三个字的牌匾,那处门口身着华贵的男子与打扮得花枝招展、大胆暴.露的欢场女子说说笑笑,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招财惊觉,自己改日一定要进去一观,为鸭院之事多多了解此地。
三人心境不一,散漫游逛没多久,即墨谏言送她们各归各处,回了自己的府邸。
招财回到铃兰居,洗漱过后,浑身疲劳,趴在床上。
她望着屋中唯一一盏的烛光,视线移至手上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夜明珠手镯上,心心念念仍是李授衣。
如果他来,如果他在这蒸笼一样热的云国,会是什么模样?现在还好吗?
……
财财,你还好吗?本王来京都途中收到大将军府的来信,知道你回到云国了,你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可会害怕?不,你这丫头古灵精怪,自然是只有别人怕你的份吧!
李授衣想着她,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朗月清风,美好。
启程回京都那一夜,宅子火势凶猛,他先抱起吸了火烟气昏睡不醒的招财,暂时将她搁置在宅子外。
复又回屋取了重要之物出来,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她便不见了。
因京中动乱,事态严峻,刻不容缓,他只派龙疆留下,带人四处寻找她,自己率领千万兵马回京。
各地藩王入城,早有部署的李益舟趁机派人封城,几方争夺僵持不下。
年轻的皇帝李枸旦暴毙,其实是受李益舟逼宫刺杀而死。
李益舟查到李授衣手中有李枸旦篡改先帝遗旨,登上帝位的铁证,逼迫李授衣交出证据,废了已死的李枸旦先前帝位。
再以自己在京中兵马众多,有满堂朝臣支持为优势,圈禁诸多擅自趁机入京的藩王,被监禁的人包括李授衣。
京都之外,来自四面八方,所属不同主子的兵马围堵城外,众藩王与颇为得势的李益舟几番谈判,均以失败为告终,故而消息封.锁。
外面递不进来任何讯息,守城门的人皆是与李益舟同一条船上的,常以各家主子性命,威胁城外伺机而动的主帅,门外的几方兵马不敢妄动。
李授衣被圈禁这几日,李袁之时常来探望,可惜无果,进不去,也不能同李授衣交谈,次次带东西来,全都送不进去,索性不带了,只在怀念硕州时光时来圈禁李授衣的授王府外瞧上一眼。
李袁之回来京都这些日子,也曾消沉过,当知晓李授衣有难,便强行打起精神来为自己五哥办事,不再沉浸在失去水兮的悲伤之中。
他从授王府墙外回到摄政王府,打开一本册子,写到:
七月十四,水兮,昨夜我又梦见你了,刚醒来时欣喜若狂,反应过来我的枕侧没有你,心里空落落的,你过得好吗?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可会孤单?别怕,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父王母妃意想为我说别的亲事,但我只认可你这一个妻子。这辈子也如你所言,活一天是一天,也只有在面对你时,我能放下一切重任,颓废着。这次招财失踪了,据五哥说,她回到了云国,我们都成了孤家寡人,身边一下子变得寂静了。水兮,我爱你,我爱你,你知不知道?待我辅佐五哥,他心愿达成,李国太平,我带着你一起去看世间美景,在记事簿上告诉你我过眼繁花、寂寥。等我,等到我寿终正寝那一日,与你同去我心中愿景之地,灵魂在那里长逝。
李袁之落笔,心中伤感,躺在床上安眠,识得梦境不真实,却仍期待着,惟有有她的梦境,是解自己心病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