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耳畔各种声嘶力竭的声音震得脑瓜子疼,李枸旦称帝那一天,理应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牢里应该放出去过人,到如今没过太久就又有这许多人。她恨铁不成钢,这些人真是不老实,都不让捕快和狱卒休个假么?
狱卒们纷纷起身抄家伙,对着那一群不老实,大喊有冤、求饶命的人教训几下,训斥:“老实点!不许吵!”
李授衣与招财跟着带路狱卒走到用刑之处,坐在木桌前,等人将陈久大哥带来。
招财环视四周,那花样百出,同样达到渗人效果的刑具,深觉可怕。
关押犯人那边冷得砭骨,此处烧着炭火,热且沉闷,有一种呛脖子的烟熏感觉,比方才更为不舒服。
她看着那灼热滚红的炭,心中一惊,猜到这火必定不是为了单纯取暖而燃的,像是各类影视剧里给犯人用刑来的。
可怕!太可怕了,走了一遭仿佛进了十八层地狱,虽非自己挨受酷刑,眼睛看着就极恐惧。
哪天,她会不会也……呸呸呸,臭乌鸦嘴!
李授衣感知到她的情绪,握紧她的手,在她耳畔轻声说:“别怕,有本王在。”
“好。”
她柔声回答,为安他的心,自己心里仍紧张得很。
不久,陈久的大哥陈远被押上来。
陈远手上被拷着锁链,狱卒把他强行按倒跪在地上。
李授衣看着捕快呈上的案卷,声音泠泠:“你是陈久的大哥?陈久当真是你杀的?”
“是,那个禽兽是我杀的。”陈远并不狡辩,也不躲闪或求饶。
招财看着眼前伏案在地的人,他头发蓬乱,脸颊脏乱,衣衫沾了许多泥土灰垢,是个年轻力壮,皮肤略黑略粗糙,想来是个做惯了累重活,吃力气钱的人。人也看着极老实,委实难以令人相信这就是杀人凶手。
“你为什么杀他?”她问,很想赞一句:杀得好!骂得好!
可思及一个杀人犯正在自己面前正对自己,有些毛骨悚然,应是出于人类本能对生存的威胁而有的警惕之心。
陈远抬眸扫视了一眼说话人,她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眼睛水灵,与曾经那个时常在自己身侧说说跳跳的活泼女子无异。
曾经,杏娘是如何开朗爱笑,如今……他想着心如刀绞。
陈远眼球转向左上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与自嘲:“我该早些杀了那个禽兽的,他整日不务正业,在赌场败光家底,流连秦楼楚馆,家中有一个囚禁多年的女人,仍不知足,把不该动的脏主意打到杏娘身上,他知道我与杏娘早订了亲事,却还是玷污了她,害得杏娘羞愤难当,悬梁自尽了。我娘给我下跪拉着我不让报官,我痛苦了几日,浑浑噩噩进了药铺买鹤顶红原是想自己吃下去,去见杏娘,偏偏那日他买来的女人给我们一家人下药逃跑了,醒后我便顺水推舟杀了那畜牲。爹娘误把那个逃跑的女人当做凶手,告到了官府。我心生恐惧躲到山洞中。”
“陈久真的是败类!”招财越听越气,觉得那人咎由自取,想来,陈远口中的杏娘当时与颜输棠一般绝望痛苦吧。
陈久母亲才算的是真正的惯子杀子。
设想当初,陈久父亲母亲倘若不独宠两个儿子中的任何一个,所有爱与待遇皆是对等的,好生养儿育女,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可人性,又岂是设想能改变的?
人与人的先天环境又不一样,能相同的是自己愿意做个好人,或是坏人,有时好人做坏事也是因恶人行事而产生的一念之差。
“他正是败类,禽兽。”陈远思及无辜可怜的杏娘,眸中除却恨,更多的遗憾与绝望。
李授衣听着陈远诉说案情的经过,眉头紧皱:“这几日,你躲在何处?是谁藏的你?”
陈远目光瞥向坑坑洼洼的墙面,不假思索:“没有谁知道我在何处,也未有人藏匿我,我只躲在山中,以摘山中野果维持,我杀了陈久那畜牲这事,除我之外,他人一概不知。”
“本王不信,想必你家的人都有参与。”李授衣目光鹰隼般,陈远此言,必是在维护陈家人。
陈远扫了一眼像极了杏娘的那一双眼睛,抱着必死的决心,很快地,就可以与杏娘在黄泉相会:“王爷不信,罪民也无法自证,但求只杀罪民一人偿命,莫牵连无辜。”
招财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便收敛回目光,她不是很明其居心。
李授衣注视着招财,目光移至陈远身上:“本王再问你,刘家儿子,可是你,或是你陈家的人杀的?”
“不,此事绝非我陈家人动的手,我家除了那个畜生,再无他人与刘家人来往密切,更无宿仇。”陈远直视他的双眸,任凭他的目光与内心如何考据猜测。
“临死之言,本王不信陈家人不知你的踪迹。”李授衣洞察陈远的表情变化,有几分信他最后之眼。
陈远沉默,他已是待死之人,该说的,还有该揽的责任一并说过做过了,如今只能一刀给个痛快,好上黄泉路上,去见该见之人阴魂。
“走。”李授衣攥紧招财的手,带她离开此处。
招财回眸望了陈远最后一眼,总觉得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丝奇怪的感觉。
抬眸相望,瞧见最后一次那双水灵的双眸,陈远想到心尖上的女子,有些欣慰。
杏娘,我来了……
出了阴冷潮湿的大牢。
招财真的仿佛自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她把身上的宽袍披在李授衣身上,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李授衣穿上外袍,将绑在大牢门口的汗血宝马牵来:“去梨花树坟地。”
“你是怀疑……”她想到后边半句话,心惊,若真的如此,可就太可怕了。
他带着她策马离去,她坐在他身后,感叹陈远和杏娘也真的是惨。
偏偏就是陈久这么一个人渣,祸害了许多人的一生,他只死一回太便宜了,赔不了这诸多人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