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眉瞪了上官轩一眼,便坐到了离上官轩最远的那张椅子上,对上官轩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是,我是骗你了,那又怎么样?若我不骗你,你怎么会下山来见我?换句话说,你要是够聪明的话,我能骗得了你吗?
一口一句清之的信~清之的信~也不想想,若没有我的同意,清之敢给你写信吗?
几乎每个月一封信吧?每封信都是报平安吧?那怎么最近这一封信,突然就说起我要合离,说子越要造反了?”
“你故意的!”
上官轩本就不蠢,只是太过自我,认定了就很难回头。
再加上收到上官清之的信时,他也曾仔细分析过,还特地站到了温眉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这就导致他一直认为,自已的分析没错,信中的内容绝对真实可信的!
直到现在,听了温眉这一番话,他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信是真的,确实出自上官清之之手。
只是信里的内容,是假的!
“你故意让清之给我写那封信,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下山。
美男是假的,常常醉酒是假的,合离是假的,子越要取而代之也是假的!至于那个谁谁谁……”
“当然也是假的。”
不等上官轩将话说完,温眉便打断道:“逍遥王府是正经人家,既不奢靡,也不贪图享乐,哪会有什么美男子给我?更别提劝我合离!
再说了,你三个儿子都在这盯着我呢,我再糊涂,也不至于连个母亲都不做吧?
上官轩,咱们夫妻多年,我在你心里是那样没谱的人吗?”
“我……”
上官轩突然有点臊得慌。
一来,是因为那谁谁谁根本就不存在,而他却为此跟逍遥王斗了一个晚上。
这是极其无礼的事情。
二来,他在得知媳妇儿要合离,儿子要取而代之时,确实没有选择相信媳妇儿跟儿子。
不管原因是什么,怀疑便是怀疑,他不能否认。
“上官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温眉见上官轩久久不语,又开口道:“你之所以会对那封信深信不疑,无非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和子越都着了魔。
在我们一次次为逍遥王府说话,一点点发生改变的时候,你就已经不相信我们了。
相较于我们,你更相信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更相信自已多年来的阅历!
因此,不管我们费多少口舌,你都会固执已见,保持着那所谓的清醒的头脑,生怕我们会被别人骗了去!
温眉说到此,重重叹了口气:“其实我从来不想逼着你喜欢逍遥王府,只是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和孩子们跟逍遥王府打交道。
但事实上呢?你却一直试图说服我们,让我们相信,我们的救命恩人是另有所图的小人!
你不许我们跟逍遥王府来往,不许我们说逍遥王府的好,甚至在你误会了逍遥王府时,都不许我们为逍遥王府辩解半句!”
“眉妹!”
上官轩听得直皱眉头:“你知道我不是针对逍遥王府,我提防的是四国所有的皇室!”
“是!你认为所有的皇室都凉薄无情,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而逍遥王府,只是正巧撞了上来,与咱们家有了交集,所以你才会说逍遥王府的不是!
但是上官轩,你所认为的,就一定是对的吗?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你这辈子从来没错过?”
温眉并不想跟上官轩争吵,毕竟这里是逍遥王府。
但不知为何,一看到上官轩什么都不懂,又非要一概而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到北国皇室杀人不眨眼,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命,就觉得所有的皇室都是心狠手辣的。
看到风月国那头明争暗斗,为了储君之位连兄弟都杀,便认为所有皇室都是凉薄无情的。
甚至,你发现南骞国有一些皇亲国戚,为了满足自已的私欲贪污受贿,欺压百姓,也一样认为所有的皇室都不是好东西!
那我问你,一锅好汤掉了老鼠屎,究竟是老鼠屎的问题,还是那锅汤的问题?
某个皇室的某个人犯了错,是不是所有的皇室都得跟着一起受过?
倘若有朝一日,灵剑山的某个弟子背叛了灵剑山,在外头为所欲为,导致天下人都说灵剑山滥杀无辜,不是好东西,你会不会委屈?”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
上官轩觉得温眉有些偏激了,忙道:“灵剑山其余长老,还有我们平时所接触的一些百姓,谁人说过皇室的好话?
更何况,上官家定下过规矩,四国皇室不可交,凡是上官家的子孙,皆不能与皇室之人打交道!
眉妹,你知道的,在《上官历史录》中曾清楚记载过,八百年前,我们灵剑山有一位少庄主,迎娶过北国的一个公主!
可最后呢?结果如何?那个公主不过是瞧上了灵剑山的势力,想借灵剑山之手,帮他们北国达成一统天下的目的!”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温眉举起双手,不想再听上官轩说下去:“八百年啊,能够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吗?
那时候的北国还不叫北国,叫天雪国!天雪国灭亡后,改朝换代,又叫瑞丰国!而瑞丰国之后,才有了现在的北国。
换句话说,北国那头光是皇室就换了三个!三个啊,上官轩!
人与人不同,皇室与皇室也不同,你不能拿着八百年前的一桩事情,来仇视着现在的人!”
“可他们都是皇室!”
上官轩是合格的继承人。
灵剑山的家规家训,他是背得滚瓜烂熟。
尤其是有老祖宗的教训在,他更不愿意冒一点点的险。
而温眉呢?
瞧见上官轩激动,她比对方更激动!
“皇室怎么了?且不说北国皇室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皇室,就说蜀国皇室吧!
人家魏家,跟北国皇室有关系吗?跟八百年前利用了你们灵剑山的那位皇室公主,有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眉妹……”
上官轩突然有些疲惫。
抛开逍遥王府一家不说,对于四国皇室,以他的身份,他的角度,他所接受的教导来看,他真不觉得自已有错。
“我还是那句话,四国皇室不可交,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
我们家之前与逍遥王府的交集,咱们就不论了!
毕竟子越救了暖宝,暖宝又救了你和仲景,也算是一种缘分,即便老祖宗们泉下有知,也不会怪咱们。
但往后,眉妹啊,咱们还是跟逍遥王府划清界限的好……”
“老祖宗说四国皇室不可交,是担心灵剑山的权利会再次被人利用。
但如果逍遥王府根本就没有利用灵剑山的心思呢?这个朋友,你交不交?”
温眉认真看着上官轩,一字一句问:“他们是你媳妇儿和儿子的救命恩人,把你的儿子当成自已的儿子来疼,让你儿子的脸上展露出你从未见过的笑容。
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们还给了子越我们所给不了的东西。
这样的人家,如果他们没有歪心思,对我们真诚又热心,你还会不会因为人家是皇室子弟,便对人家抱有成见?”
“我……”
上官轩很想说一句不可能。
这天底下,哪里有真诚又热心,对灵剑山势力不为所动的皇室?
他不信!
可看着温眉那张认真的脸,甚至有些失望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而温眉,到底是了解上官轩的。
瞧见上官轩沉默不语,便哭笑道:“罢了,你就是一头老倔驴,不信便不信吧!
为了这,我和你发生过不少争吵,吵得孩子们看到咱俩就直摇头,吵得六月大大的读者们看到我们就要骂街,我真的很累!
既然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那就只有走着瞧了。”
说罢,温眉又道:“上官轩,咱们夫妻多年,我几乎从未求过你什么。
这一次,你来都来了,我求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就一个月!
我不需要你刻意去跟逍遥王府的人相处,只需要静静在一旁看着。
届时,若你还觉得逍遥王府另有所图,那我就跟你回去,并且再也不会跟逍遥王府有任何交集。”
温眉真的好累。
吵架都吵不到一个点,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疲惫。
她要就事论事,上官轩要一概而论。
她推翻上官轩的一概而论,上官轩就拿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说事儿!
温眉胸口堵得慌。
若不是为了暖宝这个儿媳妇,她都不带搭理上官轩的!
当然。
老倔驴就是老倔驴。
若不给他点甜头,他估计连三天都待不住。
毕竟,这是一个‘四国皇室不可交’的主儿。
那就这样吧。
一个月!
上官轩不是瞎子,更不是没有心的人。
以逍遥王府众人的秉性,还有暖宝那个小可爱在,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够了。
至于一个月以后,跟着上官轩回去,再不跟逍遥王府有交集这种话,自然也是认真的。
如果到时候上官轩还是如此固执,那她也不方便再打扰逍遥王一家了。
好朋友,心里惦记着就行,给人惹了麻烦终究不好。
不过……
她只说她回去,也只说她不跟逍遥王府有往来,可从来没说过孩子。
上官子越要如何,她不管,也不拦!
……
果然。
温眉是了解上官轩的。
上官轩看到温眉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心也软了几分。
于是,便开始自已转移话题:“清之那孩子素来诚实,你又何苦逼他撒谎,写下这样一封信。”
“我不让他这么写,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温眉毫不客气怼了回去:“说起来,你也是个心狠的!
自家媳妇儿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大半年,你硬是能忍得住?不来寻人就算了,连句关怀的话都没有。”
上官轩听言,嘴巴微张,终是没有吭声。
寻人?他是想过,但寻到以后能带回去才行啊。
问候?倒也想问,可他不允许自已往逍遥王府寄信,也不允许兰花门的人往逍遥王府这头跑。
总觉得,若是连他都跟这头有了往来,那就真是彻彻底底违背了祖训。
“那不是因为有清之每个月报平安吗?”
良久的沉默后,上官轩才艰难开口:“我知道你们过得好,就放心了。”
说罢,又讪讪道:“你想让我下山,其实有不少方式,哪怕随便挑一个儿子出来,说他受了伤,都比这样子虚乌有要好……”
“你做个人吧?不做人也说说人话好不好?还三个儿子随便挑一个,有你这样咒自家儿子的吗?
我儿子好端端的,我为何要说他受伤?哦,说儿子受伤,就不是子虚乌有了?”
温眉在逍遥王府生活久了,说话也越发调皮与直接。
上官轩险些接不住,忙道:“瞎说八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你弄出一个那谁谁谁?害得我一来就误会了逍遥王,明日还得拉下老脸跟他道个歉。”
纵使上官轩固执又迂腐,观念老旧还不愿意正视自已,连他媳妇儿都嫌弃他。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明辨是非,没有任何优点。
有些时候,人家还是能屈能伸的嘛!
虽然什么时候‘屈’还得看他心情,但很显然,这一次他是愿意的。
不管逍遥王有没有别的目的,在挑拨离间这件事情上,终究是他生了误会。
所以,该道歉的地方还得道歉,其他的另算!
然而,让上官轩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已话音方落,温眉便白了他一眼。
凉凉道:“你不用这么着急去跟逍遥王道歉,反正你误会人家的地方也不止一个,以后要道歉的地方多得是。
而且啊,不仅要跟逍遥王道歉,还要跟逍遥王妃,以及魏家的孩子们道歉!”
言毕,不等上官轩反驳,温眉又说:“而且依我看,他压根就不知道你误会了他。
你莫名其妙去道个歉,反倒容易惹出别的事情来。”
“他不知道?”
上官轩嗤笑了声:“我看他不傻,精明着呢,我对他敌意那么重,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那你傻吗?”
温眉反问道:“他对你敌意更重,你感受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