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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螳螂
    “是陛下钦赐。”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寓意深远,妙不可言。”

    陈晏生指尖微颤。

    楚仁年幼,看不透女人心,故而轻易被蛊惑,可阿兄历经世事,竟也觉宁溶月不错,倒是难得。

    若非阿兄数次盛赞,他不会想要见她。

    不过见了面,他也就知道阿兄、楚仁为何会觉得宁溶月不错,这个女子的身上有陈家人的狠毒。

    心狠的女人用得好,是一把杀人利剑,但剑刃太利,杀敌之余容易反噬己身,倒不如钝剑趁手。

    此女该杀,不该留。

    不过,她是秦长风的心肝,不能贱杀。

    陈晏生松开合十的手,冲溶月微微一笑:“宁姑娘刚才进门,可曾遇上了谁?”

    “是遇上的一人,但那人走得十分快,小女只来得及瞧见他的背影。”

    “宁姑娘没认出他?”

    “没。”

    “怎会没有?”

    陈晏生诧异地挑起眉尖,眉尖如冷河里诱人入湖的水猴:“他可是宁姑娘昔日的爱人,三皇子。”

    她怎可能认不出?

    即便他的背影消瘦地厉害,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不仅认出了他,她还知道他在竭力逞强。

    “怎么会……”

    溶月眼眶一红,眼底浮起猝不及防的悲伤,当悲伤凝成泪水将要溢出眼眶,她慌忙低眉,以袖掩面。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陈晏生长叹,叹声里的痛楚浓烈地彷佛能叫人灭顶。

    “宁姑娘,三皇子被逼无奈,你别记恨他。”

    “二爷这话是何意?”

    “元太尉在朝上,求陛下为三皇子和大姑娘赐婚,陛下应了,三皇子却不肯,跪在云台阁一日一夜,求陛下收回成命。

    三皇子是因为你,不肯娶大姑娘。

    可就在你和阿仁定亲的那一日,三皇子蓦然改口,不仅愿意娶大姑娘,还开始周旋于各大权贵之间。

    贫僧正是听闻此事,才喊他来法云寺一见。”

    “二爷为何要见他?”

    “七皇子强占元二姑娘,迫得元家应下婚事,是想让元家帮他拿下储君之位,陛下知道,故而龙颜大怒。

    元太尉为消陛下盛怒,才在朝上求陛下赐婚三皇子和大姑娘,元太尉敢求,是笃定陛下不会应。

    谁知陛下应了,可陛下会应,不是想让三皇子娶元大姑娘,陛下是借此事,试探他有没有夺储心。”

    陈晏生略顿,满是拳拳之心的目光对上溶月:“宁姑娘,贫僧知道你和三皇子情深,贫僧劝不住他,你能不能劝劝他?”

    “二爷错了,小女和三殿下已经情断,三殿下早忘了小女,若非如此,他不会对小女视而不见。”

    “贫僧没有错,是宁姑娘错了,三皇子对你目不斜视,是故意为之,他不想牵累你,他护你平安。”

    “二爷的话,小女不懂。”

    “宁姑娘不需要懂,宁姑娘只需要劝三皇子一句话。”

    “什么话?”

    “莫和七皇子争皇权。”

    “二爷,三殿下是陛下亲子,先皇后嫡出,不管是论长还是论嫡,三殿下都该是西汉朝的太子。”

    “他——”

    陈晏生双唇骤颤,眼角滑下一行浊泪,过了许久,他含着悔恨,十分艰难地从齿缝挤出三个字:

    “他不是。”

    说罢,他回过身,扑在佛前,连连叩首,偌大的塔楼里,一时间全是脑门撞击青砖的“咚咚”声。

    眼看青砖现出血色,溶月起身,奔到陈晏生身侧:“二爷,您这是做什么?”

    “宁姑娘,贫僧一身罪恶,不仅害了先皇后,害了陈家,还害了三皇子,贫僧早该下地府偿还。

    贫僧死不足惜,可三皇子无辜,不该被贫僧的罪业所累,贫僧求宁姑娘慈悲为怀,救救溪辞吧。”

    陈晏生伏身叩首。

    “难道——难道三皇子的生父不是陛下,而是二爷?”

    “贫僧死罪。”陈晏生老泪纵横,“宁姑娘,千错万错都是贫僧一人的错,贫僧余生任凭陛下惩罚。

    可溪辞不该死,陛下能容他活,是因为他安分守己,若他不能,甚至妄图皇位,陛下定会杀了他。”

    眼看陈晏安要哭昏过去,溶月心下不由地暗叹此人善演,面上却做出一派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难怪天子要三殿下死,原来是因为——”

    溶月悲笑一声,哭着反问:“二爷,难道您还不知道,要三殿下去争夺皇权的人,正是陈家吗?”

    “欸?”陈晏安大惊失色,过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痛哭流涕地伏在地上,“都是贫僧的罪……”

    走出塔楼时,陈晏安还伏在佛前,哀哀痛哭,哭声犹如啼血的杜鹃鸟,凄声厉厉,能碎人心魂。

    陈晏生手执大黑伞,倚在门下,目光悲茫。

    “晏安犯下大错,想以死谢罪,可天子不肯他死,他只能活着,日日夜夜地忍受弑心蚀骨之痛。

    陈家不忍心,却不敢求饶。

    十余年了,父亲位列三公,却在朝上三缄其口,如同石雕,陈家上下不敢呼朋,日日修身养性。

    晏安吞下生不如死之苦,陈家活成行尸走肉,是为了平息天子之怒,给三殿下留一席喘息之地。

    可——”

    哽咽打断了陈晏生的自陈,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握住伞柄,握到青筋暴突才扼住失控的悲愤。

    “即便如此,天子之怒难消。

    可怜晏安纯善,至今以为,只要三皇子和陈家不争不夺,天子便不会对三皇子和陈家赶尽杀绝。

    他不知地是,天子过去是不肯丑事外泄,勉强留着陈家,如今他龙体欠安,只想在宾天前灭了陈家。

    陈家可以死,但三皇子无辜,若陈家不拼死护着他,死后入了地府,又当以何颜面拜见先皇后?”

    “陈御史为何要对小女说这些?”

    “你入陈家,是为赵粉,你想说动赵粉,让她劝得暖娘,到天子跟前,澄清三皇子的身世,对吗?”

    她以为自己聪慧,能瞒过陈家耳目,原来,她的一言一行全在陈家眼里,他们不杀她,是她还得用。

    “宁姑娘,陈家不介意你为三皇子算计阿仁,但是本官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赵粉救不了三皇子。”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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