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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心
    溶月带着冰娘,出了梨园,才过宅门,她看见影壁下停着一辆马车,马夫裹着棉衣,瑟瑟发抖。

    她递给冰娘一个眼神。

    “大兄弟,你怎么不进园子避避风?”

    “俺倒是想,可薛大人不让。”

    “那你等等,我帮你讨碗茶。”

    “好嘞。”

    冰娘寻到阍者,讨来一碗热茶,一个暖手炉,然后递给马夫:“大过年的,大兄弟可别冻坏了。”

    “多谢。”

    “你该谢我家姑娘。”

    马夫连忙朝溶月躬身:“多谢姑娘。”

    “我姓宁,要去来福客栈,一会儿薛大人出来,替我问声好。”

    “欸?”

    溶月笑笑,径自向前。

    走出一段路,冰娘露出忧虑:“姑娘住梨园,是想借戏台,如今李员外不借,咱们还要住下去吗?”

    “李员外嗜茶如命,不会放我们走的。”

    “让林缨留下,姑娘先走,不行吗?”

    “李员外起了疑,就算肯放我走,也会派人暗中跟着,若是这样,不如不走,而且,我也不想走。”

    “为什么?”

    戏台易搭,戏却难唱。

    李员外既是张掖一霸,定和官府、军营都有往来,她只有在李家的戏台上,才可能演完那出戏。

    转眼到了来福客栈,店前的红绸终于挂好了,小二半倚在一侧的门框上,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小二,大堂还有座吗?”

    “有!”小二弹起身,惊讶地看着溶月,“姑娘,您不是住进了梨园吗?怎么还有雅兴到小店来?”

    “你家的酒更好喝。”

    “哈哈哈……”小二大笑,引着她往里走,“姑娘品味不俗,咱们店里的冬酿在城里是独一份。”

    “恩。”

    客栈食客不多,溶月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小二很快送来一壶冬酿,酒刚入杯,止水到了客栈外。

    “如何?”

    “回姑娘,薛大人到李家是去套近乎的,但李员外不给面子,随意奉承了两句,就下了逐客令。”

    金陵城的一个大理寺少卿,到了张掖这等偏远地,竟然被城里的一个豪绅落了颜面,岂非怪哉?

    “还有,薛大人往这里来了。”

    “好。”溶月站起身,“你在这里候着,若他来了,告诉他,我在后院的观星台。”

    “是。”

    观星台建在来福客栈的西北角,是一方长七尺、宽七尺的小台,台颇高,立在上面,能看见汜水。

    此时是隆冬,北风凛冽,台上无人,溶月迎风立了一刻钟,楼梯传来脚步声,转眼,薛仁到了她身后。

    “宁姑娘,真是你。”

    “小女见过少卿大人。”

    “宁姑娘怎么会在张掖?”

    “小女为何在张掖,无关紧要,倒是少卿大人,为何会来张掖?”

    谋逆案后,天子疑心越重,除了偏信杨柳新,不信任何人,哪怕是左相,处境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十月,天子突然下敕,封杨柳新为大都督,到张掖城巡边。

    出发前一日,左相暗召他到相府,告诉他,天子和西汉皇子达成协议,要在张掖截杀秦三皇子。

    左相说,他已向天子请诏,允他随行,要他到了张掖,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杨柳新截杀秦长风。

    可他哪有这等本事?

    他不敢违逆左相,只能随行,但到了张掖,他循规蹈矩,什么都没做。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秦长风却还是逃了,杨柳新怕天子怪罪,正和汤刺史密谋,要拿他来抵罪。

    他若被推出去,岂不是必死?

    等等——

    薛仁眼神一变,目光不怀好意地斜向溶月,她是秦三皇子的老相好,拿她抵罪,难道不是更好?

    “薛大人想拿小女搪塞陛下?”

    “什么?”

    “天子助西汉截杀三殿下,是为了换西汉截杀唐太子,如今截杀失败,以小女之命,难平天子之怒。”

    “你不能,谁能?”

    “杨御史。”

    “啊?”

    “张掖守军数千,却杀不成一个秦三皇子,若不是营中有人和三皇子勾结,三皇子怎可能逃脱?”

    薛仁错愕:“真是杨御史干得?!”

    “弘农杨氏被灭族,是因天子昏聩,杨柳新逃过死劫,是蒙三皇子搭救,杨大人救三皇子,合情合理。”

    “本官觉得合情,天子却未必,天子对杨御史深信不疑,也记得杨家事,仅凭这话,拿不下他。”

    “若是再加上一条意图谋反罪呢?”

    “你说什么?”

    “我有一场戏,若能在除夕之夜,当着杨御史、张掖百姓的面,在李家戏台演出来,杨御史必死。

    一旦杨御史死了,南唐朝堂再也没有人能阻拦薛大人高升,要不了几日,薛大人就是三公之臣。”

    “你的戏,是出什么戏?”

    “事关天子、临漳和江相宜。”

    两江谋逆已成天子逆鳞,但有人敢触及,死无葬身之地!

    薛仁的指尖、身躯、心尖,因兴奋而癫狂颤抖,但抖着抖着,他蓦然一醒,双目急速染上寒霜。

    “不对!

    且不说本官奉天子之命,随杨御史到张掖巡查边防,如果他犯下谋逆之罪,本官一定会被牵连。

    便只说宁姑娘那一出戏,一旦在人前上演,谁能知道姑娘背后的人是杨大人?万一旁人以为是本官——”

    说到这里,薛仁的双眼已不止是冷,而是带上了杀意:“宁溶月,你敢害本官?!”

    “呵呵……”

    溶月捂唇轻笑:“薛大人,想让人知道小女和杨大人关系匪浅,只需在戏开场前,多说一句话。”

    “什么话?”

    “天子仁德,念及张掖将士保家卫国之辛苦,特命杨大人从金陵带来一出大戏,犒赏张掖守军。”

    薛仁抿唇,沉吟良久,又道:“话,是好话,但宁姑娘怎么知道这话能在大戏开场前,被说出?”

    “这个就要靠薛大人了。”

    “什么意思?”

    “秦三皇子逃脱,杨御史恐天子降罪,想要将功补过,汤刺史和李员外着急讨好杨御史,偏讨好无门。

    好戏若能上台,百姓听得高兴,必赞天子仁德,杨大人的功便有了,汤刺史和李员外的讨好也有了。

    如此这般,薛大人还觉得这话难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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