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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入园
    一个归田小吏,能成为张掖一雄,定是个有些本事的人,他既生了疑心,她便不能退,只能进。

    “恭敬不如从命。”

    黄昏,溶月和王夫人领着景秀和十个姑娘到了梨园,王夫人看着往门里抬箱子的李家下人,忧心问:

    “好端端地,怎么住人府上了?”

    “盛情难却。”

    王夫人略略犹豫,又道:“你别嫌舅母管得多,只你毕竟未出阁,住人府上,传扬出去,不好。”

    “梨园再不济,比长春馆强。”

    一句绝杀。

    “罢了,你一向主意大。”

    王夫人摇摇头,领着冰娘要进门,溶月知她生了气,想追上去哄一哄,这时,几个乞儿扑上来。

    “姑娘,过年了,求您行行好,赏口吃得。”

    “没有,没有。”李府的奴婢冲上来,一边抬腿踢人,一边怒斥,“赶紧滚,不然,送你们见官。”

    乞儿挨了好些拳脚,却不肯走人:“姑娘,我娘好几日没吃饭了,再不吃,她就熬不到新春了。”

    “林缨——”

    “是。”林缨摸出十两银,递给乞儿,“拿去给你娘买饭吃。”

    “谢姑娘。”

    乞儿捧着十两银,千恩万谢地走了,没等他们走远,李家奴婢卷起眉毛,姿态甚高地对溶月说:

    “宁姑娘慈悲,可城里到处是乞儿,姑娘今日赏了一个,明日便有八个、十个跑来李家讨钱花。

    姑娘难道还能天天赏?”

    林缨刚要回一个“能”,李家奴婢又问:“便姑娘能,后日、大后日呢?等姑娘走了,谁来赏钱?

    没人赏钱,这些人难免要闹事,李家小门小户,可经不起!”

    “你——”林缨气得要骂人,却被溶月拦住,“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林缨,替我陪个不是。”

    “……是。”

    林缨又摸出十两银,不情不愿地递给李家奴婢,这些人拿了钱,黑脸才变回笑脸。

    “姑娘先进院子,东西一会儿准给您搬进去。”

    “有劳。”

    她抬步进门,过了中庭,林缨憋不住气,问:“姑娘,他们就是一群下人,您何必给他们脸面?!”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员外安排的院子在梨园一角,景致秀美,房舍宽敞舒适,王夫人逛完一圈,眉宇间露出满意:

    “园子不错。”

    “舅母不气了?”

    “不气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用过晚膳,又早早地洗漱安寝,直到次日,天不亮,她被一阵吹拉弹唱吵醒。

    “谁在闹?”

    止水走到卧榻旁:“回姑娘,是景秀带着姑娘们在排戏。”

    “更衣。”

    “是。”

    溶月匆匆洗漱,出了卧房,远远地,她看见景秀立在水榭,正在教柳眉等人,如何更好地舞袖。

    水榭外的廊道上,两个奴婢一边擦栏杆,一边悄悄侧目,她们瞧见她来,慌慌张张地屈身见礼:

    “奴婢们给宁姑娘请安。”

    “免了。”

    她走过水廊,进了水榭,景秀已领着十个姑娘站定:“奴家们给姑娘请安。”

    “排什么呢?”

    景秀上前,谄笑着答:“回姑娘,后日是除夕,奴家想再带姑娘们练练,免得上了台,掉链子。”

    “嬷嬷会唱《长生殿》吗?”

    “会。”

    “教会她们。”

    “欸?”

    景秀正觉得不解,李员外提着袖子一边走进院子,一边乐呵呵地说:“神女泛瑶瑟,古祠严野亭。”

    话音未落,他绕进了水榭:“今日一大早,老朽窗外的喜鹊闻音而起舞,催着老朽也来听一听。”

    他目光一斜,扫过柳眉十人:“宁姑娘手里的人,真是各个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李员外如此盛赞你们,你们还不快快道谢?”

    “奴家们谢李员外。”

    “好说。

    宁姑娘昨日提起《长生殿》,老朽梦里全是《长生殿》,不知姑娘们能不能体恤老朽,叫老朽先睹为快?”

    柳眉不敢答,抬眸看溶月,溶月点点头,吩咐景秀:“开演。”

    “是。”

    须臾,丝竹声起,景秀踩着韵律,唱了起来:“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

    “好——”

    李员外大赞,击节相合,赞声将出口,一个姑娘脚下一乱,踩中柳眉衣裙,二人双双栽到地上。

    景秀勃然大怒:“宁姑娘终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们倒好,学了许久,不见一点长进,真是该死!”

    说着,她拿起戒尺,一通胡打,姑娘们被打得嗷嗷叫,溶月羞赧掩面:“李员外,叫您见笑了。”

    “……”

    他怀疑溶月别有心思,特意把人请进了梨园,以便监视,今日一早,更是跑到偏院,亲自一观。

    这宁溶月有多少本事,抱了什么心思,他暂且不论,但她手底下的这些姑娘,实在上不得台面!

    “宁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

    二人步出水榭,走上石桥,李员外迎着如刀的冷风,不客气地直言:“宁姑娘,《长生殿》若是这等水准,请恕老朽不能让你们上台。”

    “员外要毁诺?”

    “若是往年,宁姑娘的戏再差,老朽也能兜着,但今年不一样,刺史要请金陵的杨御史来看戏。

    若叫杨大人看到这样的戏,定然十分生气,杨大人一生气,难免迁怒刺史,届时,老朽便要遭殃!”

    “李员外,小女定让姑娘们勤加排练,还请员外——”

    “不行。”李员外打断溶月,“后日就是除夕,哪怕姑娘们日夜不歇,也排不出像样的《长生殿》!”

    说话间,一个小厮奔到桥下,回禀:“员外,杨大人不肯赏脸,但薛大人来了,这会儿在前堂!”

    “哪个薛大人?”

    “大理寺少卿,薛仁薛大人。”

    “他怎么来了?”

    李员外眉头一皱,领着小厮,疾步消失在院门外,溶月回头,吩咐止水:“跟去看看。”

    “是。”

    止水一走,景秀走到她身边:“姑娘,可是奴家搞砸了?”

    没有李家戏台,她可以另寻个地方搭台,但演完了戏,如何在重兵把守的张掖,带着王夫人她们,全身而退,她还没辙。

    “你们继续排演《长生殿》,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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