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里,摄政王急匆匆赶到,抖了抖披风上的风雪,这才跨进门。
屋门燃着炭,尹行却皱着眉。
“王爷,您老人家怎的点这么寻常的炭?上次皇上赏您的银丝炭呢?”
王铮白他一眼,“还用说吧,肯定都进了嫂子的院子。”
尹行叹口气,“早说呢,明儿个奴婢吩咐人再送些来。”
摄政王也不客气,笑着道谢。
“你送他多少都没用,他啊,只晓得往内院送。”
“好了,说正事吧。”
肖达递上热茶,摄政王端起茶碗浅酌了一口,身子暖和不少,便迫不及待地发问。
两人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王铮更是敛了神色,眉宇间全是阴霾。
“王爷,上次抓到的土匪里有太监,我着重审了那几人,您猜怎么的?他们竟然真的都在宫里当过差。”
摄政王脸色暗沉,隐在烛火下,半明半暗。
尹行紧接着禀报,“王爷,得了缇帅处的消息,奴婢立刻调查那几个太监,嘿,还真给奴婢查出点东西,这些人不论在哪个宫,还是在司礼监、浣衣局,通通都和一个人有交集。”
“谁?”
“汪逸舟!”
汪逸舟在先帝驾崩后,自请守皇陵,陪伴先帝。
摄政王拧眉沉思,手指敲击着桌面,久久没有出声,王铮和尹行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一时间,整个屋里只听得见手指敲击桌面发出的声响。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声声敲在人的心上,闷闷的。
“肖达,”摄政王突然出声。
肖达领命推门而入,抱拳一礼,“王爷有何吩咐?”
“派人盯着汪逸舟的人最近可有回话?”
肖达神色一变,摄政王眸光一沉,“怎么了?”
肖达自知不好,老实地回话,“已有数日不显有消息,许是风雪太大,消息堵在了路上。”
“速去查探,记住,切记不能打草惊蛇。”
“是!”肖达领命而去。
王铮眸光大盛,“厉害啊王爷,您这是早早便发现汪逸舟的不妥当了?”
摄政王一改冷硬的表情,缓下神色解释。
“不是我,是暖暖,是她首先发现汪逸舟与丽美人的不妥当,本王这才留心关注他。”
“行啊,王爷,您自个儿这么厉害,娶的嫂嫂竟然更厉害,果真是女中豪杰啊!”
摄政王眸光一闪,“少贫嘴。”
尹行却是小心翼翼地追问,“王爷,长乐郡主觉得汪逸舟与丽美人哪里不妥当?”
“她觉得汪逸舟对丽美人过于关心。”
过于关心?!
尹行亦低头回忆起来,蓦然,他的头猛然抬起,“王爷,当初先帝下旨要斩草除根,命您带人去处置丽美人,结果有人捷足先登,会不会……”
摄政王没有否认,“本王也有此怀疑。”
“靠,那劳什子二皇子,不会落入汪逸舟手中了吧!可是,他要二皇子干么呢?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一个太监,要这天下干么?”
摄政王亦很疑惑,他要这样一个气息孱弱的早产皇子,有什么用呢?保不齐活不了几天便随先帝去了。
可他想到姜殊暖说的【他二人好得过分】,心中的怪异感油然而生。
“王铮,再次提审那些太监,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敲出些什么。”
“尹行,你回宫后,除了打探汪逸舟埋在宫内的人手,还要紧紧盯住太后。”
尹行一凛,“王爷,您是怀疑……”
“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铮与尹行一起出了外书房。
“尹都督今日回宫吗?”
尹行摇摇头,“今日暂且回私宅,明日再入宫。”
“那就此告辞,我还要回去盯着那清溪大姑娘呢。”
“缇帅辛苦。”
两人分头告别,一前一后,一个翻墙而出,一个从侧门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中。
摄政王回到内宅,正屋里热闹非凡。
崔氏抱着虎哥,虎哥摇着拨浪鼓,胖乎乎的小手有力极了,嘴里滴着口水,崔氏拿着帕子,时不时擦着他的小嘴。
姜殊暖抱着蕙姐,笑吟吟地逗弄着她,蕙姐娇娇柔柔地笑着,神情举止像极了暖暖。
郑登却在耳房陪着年儿功课,大的看书,小的书写,一室静好。
屋里暖融融的,摄政王却没有迈步而入,他必须要将一切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给家人创造安乐的环境。
顶着凛冽的寒风,他重新回到外书房,肖达从厨房里端来膳食,他一个人独自用了膳。
尽管孤单却绝不孤独,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放松的姿态,表明他此刻的心情。
姜殊暖就是护国夫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大街小巷。
消息终于传到了朝堂。
梁王第一个出列声讨。
“皇上,护国夫人假死遁逃,竟摇身一变成了大长公主府的长乐郡主,此番作派,只怕是有阴谋,保不齐是敌国的奸细。”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长乐郡主竟然是护国夫人?这,也太离谱了吧。”
“护国夫人忒好命,先帝赏了一座宅子,皇上又赏了一座,说她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吧。”
“宅子是主要的吗?关键是先帝的赐婚还做不做数!”
……
中宗坐于朝堂上,定定地看着满朝文武,稚嫩的脸上极为冷然,如同这寒冷的天气。
“梁王此言何义?”中宗出言相询。
“皇上,此等妖妇,应该褫夺封号,贬人庶人,她这完全就是骗诰命。哪有既是护国夫人又是长乐郡主的?”
“哦?那按照梁王的意思,长乐郡主不能是护国夫人?”
梁王嗫嚅着,反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护国夫人是先帝封的,长乐郡主是皇上封的,反对哪个都不妥当。
眼见梁王没有说话,御史台的老大人坐不住了。
“皇上,梁王没有说错,姜氏就是一妖妇,缠着摄政王,乱了他的心志。此等女子岂可成为摄政王妃?”
“哦?范御史说姜氏是妖妇,她妖在何处?”
范御史毫不犹豫地回答,“哪有正经妇人会打劫了夫家,和离后还不依不饶,将整个侯府送去流放的?”
“是啊,是啊,忒不像话的,夫为妻纲,姜氏这是造反啊。”
眼见议论又起,范御史继续说道。
“陛下,大辉有祖宗法度,妇人当遵守《女则》、《女训》,做一个谦卑守礼的女子,为夫家开枝散叶、相夫教子,若人人向姜氏学习,岂不坏了纲场?
臣听说,已有不少女子,学着姜氏小鸡肚肠,在后院打杀小妾、不顾庶子,这都是姜氏流放了前夫一家,还能得封护国夫人,死遁还能成为长乐郡主的后遗症。”
“哦,那依范御史而言,陛下应该做呢?”
一道冷清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平郡王缓缓迈步而出,带着浅笑看着范御史问道,眼里却一片冰冷。